长大的我，老去的你‖文/一身都是月
长大的我，老去的你
听我舅妈说舅舅出国了。在上海当一个普通的装潢工太累了，对身体来说，是一种无形的残害。无数种刺鼻的味道冲入肺腑，这里的肺腑不是沁人心脾的话语，而是常会对呼吸道、神经系统、肺、肾、血液及造血系统产生重大毒害的物品。我闻过，因为我爸就是一个油漆工。
我爸在我小的时候就来北京打工，和师傅学装潢，小时候家里没有钱念书，初中毕业就不读了，(以前一直以为是高中毕业，后来才知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那个年代，念过书的，都一样。) 为什么不读了？当然是没有钱了，家里三个孩子，我姑姑最大，成绩也最好，我爸爸最小，成绩不太好，但是有他喜欢的科目——地理。我爸爸的地理永远是第一名。我后来想着:爸爸那时候肯定想周游世界，看全天下最美的风景。(我喜欢出去玩，到处玩，现在上大学就天天攒着生活费，就算一个月只剩四百块钱，我也要出去玩，我觉得外面的世界肯定有我所不知道的，我所想要的。可是即使是我省的，我也的确出去玩了，但是我的爸爸没有出去玩过，出去旅游。外面的世界，他肯定也很向往……)在这，也说说我姑姑吧，我爸爸常常和我说，我姑姑学习很厉害，是班长，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如果当时念书了，现在就在哪里哪里当教授了。我也知道我姑姑很厉害，他在家都看着全英版的茶花女。我爸还调侃自己说，我念不念书都无所谓，姑姑得念。但是事实是，我姑姑也没有念大学。
暂且作那时候吧 。就是爸爸小时候。
家里每天三餐都是粥，烧的菜没有油，上学一个人一学期一百块，相当于家里一头猪的钱，爷爷奶奶天天都去田地里干活，还是没有足够的食物填饱肚子，没有足够的钱去上学，最喜欢的是过年，爸爸的小叔子会带苹果回来，一人一小丫，(就是一小块的意思)味道极好，沁心的甜。那，叫幸福。
毕业了，虽然不是自己想毕的业，但是还是毕业了，没有钱，能怎么办呢？去打工吧，然后娶个媳妇，再生个大胖孩子，人生这些，应该就够了。
出了小镇，坐上中巴，去往另外一个市下的小县，这里有玻璃厂，终于不用学习了，可以挣钱了。
一天天的无隙作息，吃不完的咸菜，兑水泡饭。可能爸爸这个时候很想家，很想爷爷奶奶，可是要挣钱，挣了钱，肯定就不一样了。
在厂子里认识了妈妈，什么是爱情，我不知道，但是我见证了，他们的相互扶持。
或许，有了孩子了，一切又不一样了。我几个月的时候就当了留守儿童，给奶奶带，给姑姑带，虽然是亲姑姑，但不是亲哥哥。小的时候，姑姑很严厉，表哥很排挤。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寄人篱下的滋味，爸妈在北京打工，我在合肥。每次去北京，就会长十几二十斤的肉，回合肥，就会立马减下来。去北京的时候，心里的感觉就像回天堂，回合肥的时候，难受，说不出来，但是泪水就止不住流。就是不想离开。那个时候，就在想:为什么会离开？爸妈为什么会离开，我们为什么不能长久在一起？我不想回合肥，很不想……
但是爸妈要挣钱啊，给我念书，但给不了我陪伴和亲情。
二胎开放了。我本来会有一个小妹妹，但是小妹妹的身体不好，不能来到这个美妙又奇怪的世界，所以就去另一个世界了。哪里肯定会更温暖。妈妈在医院里很难过，我要走了，妹妹也要走了。
后来有了弟弟，弟弟很可爱，很胖。家里面的开销又大了。弟弟剖腹产，生下来着凉了，又住了很长时间的医院，爸妈很心疼。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感觉爸妈没有那么喜欢我了，我有些讨厌他来到我们家。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弟弟也一天天的长大，我们到了合肥市里面，弟弟上了做好的幼儿园，我也考上了一个私立学校，爸妈没办法管着我的学校，我又再一次远离他们。
爸妈买了房子，但是也有沉重的房贷，我也上着比公立学校贵十倍的私立学校，再有房子的装潢，电器，家具，又再一次掏空爸妈。爸爸还年轻。比以前还要拼命，时不时鼻子擤出血，我爸说这是鼻炎，时不时咳出血，我爸还说上火，就是咳痰。
而我我变得很叛逆，很叛逆，无法沟通，脾气暴躁，冷眼相待。这不是我吧。
我有一次跑出去玩，不是白天，是夜里。我爸妈发现了，把我打了一顿，就是逼着我求饶，可是嘴上的哪里有心里明白，叛逆还是叛逆，感觉没有办法治，也没有人救我。
或许意识到我太过叛逆，爸妈要和我交流，我知道要多交流，沟通，可是我们从来没有啊，那我现在要和你们说什么呢？我说我要改，我还会犯，你说你们改，你们都几十年的习惯了。就这样吧，我们双方肯定都想着，快长大吧。时间快过去吧。
但是我到高考前都没有长大，我又谈恋爱了，对我一直都在发混。我一直都不知道生活的本质在哪里，我就贪图一时的荷尔蒙分泌，我让爸妈在我身上倾注十二年时光白费。
白费没有说严重。没有考一个好大学，在我现在的价值观来说，我就是在浪费我的时间，浪费爸妈的钱。虽然我是个本科但我现在的学费是普遍大学生费用的五倍，人家一年只要四千，我要两万一年。
我爸在被我摧毁。
家里的车贷是还完了，但是房贷还要还几年，甚至十年。我爸他，老了，油漆工这已经让他身体越来越差，眼睛晚上也快看不见了，脊椎病已经死死的扒在我爸身上，我仍然在苟活着。
我才大二，我弟弟才四年级，就算我毕业了，还有我弟弟呢，他才刚刚踏入义务教育。
我爸还在拼命干着活，他曾经和我说过，我考的好的时候，我爸干活都有劲，我考的不好的时候，我爸觉得干事情都没有劲，没有力量。我一直以为是他在撑起我的路，没有想到，我才是他拖着身子前行的一缕光。但是，我高考没考好，学费又如此多，给我爸的打击应该比给我本人的要多的多。可是我还是不懂，我以为上大学就能逃出爸妈的掌心，那个呵护我的掌心，我从来不细看，不好好抚摸——上面满是时光的裂痕。
每每想起，我心里好像微微颤动，于是又开始等待下一次颤动。
爸爸可能明年也要出国了。或许不是可能，是一定。一年回来一次。
我可能会心痛很久。
嗯，一直。
爸爸，我爱你。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