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文/观尘

伞

伞，总关风雨，风雨，总验真情。

漫天风雨遇佳人，这是《新白娘子传奇》中我最喜欢的一句唱词。漫天风雨，那是一种人的无力感与自然的奇幻感之间的对抗，人在风雨中，要么挨要么躲。可这样的一个窘境被“遇佳人”瞬间点亮，仿佛孤寂中看见了一缕柔光。

许仙是。

我也曾是。

那是上高三的时候，刚搬到新校区的我们，对偌大的校园还是不太熟悉，而且宿舍离教室有将近一刻钟的距离。周五下午，学校会放我们3个小时的假用来洗衣服整理内务，一如往常，我和室友在还有20分钟的时候，嬉笑打闹着离开宿舍。

仲夏的天气，完全不讲理。出门的时候，还是大太阳，女生嘛，习惯戴上太阳伞，可没想到，5分钟不到，东边的乌云就滚滚而来，顿时狂风四起，豆大的雨滴也紧跟其后，同学们四处逃窜，寻找建筑物避雨。

“还好，我们聪明，带着伞！”我笑着对室友说。

哗啦一声，我手一松劲儿，伞就被风掀翻。

“下雨天，还是低调点好，雷神在呢啊！”室友嬉笑道。

我们也只好向就近出的超市门口避雨，一步，两步，越来越近。突然，我看到了那一道光。他！他也在这避雨，没带伞，旁边还有一个朋友，他们在交谈着什么！幸好，没有看向我们这边。

站定，我的心却开始晃荡。眼睛紧盯着那檐外大雨溅起的水花，余光却竭尽全力的寻找他。避雨的人陆陆续续，我退到墙角，好在他还在柱子旁，终于可以直视了，只不过是背影。

身体被困住，思绪却自由飘飞，飞回初中那苦涩的暗恋时光。我们是同窗，却没能成好友。在他眼中，我是那个只知道学习的木头人，在我心中，他是不能说不能想的秘密。

记忆中，他搞笑地买了根胡萝卜，练习着刻章，然后一脸得意洋洋的向我展示。

“看，我是不是很天才，自己刻的章！”

“谭——宇——嵩,谁啊？”

“我老爸呀！话说你要不要？看在同桌的份上，半价！”

“你还真孝顺！我家里有，好像......”

“说你傻你还真傻，刻我爸的名字，以后老王（我们班主任）再让家长签名，多方便啊！”

“拿来，我看看！”王老师恰好从窗户经过。

记忆中，那次我帮老师为同学们抄满黑板的习题，因为个子矮，必须踮起脚尖，可是粉笔灰全落在脸上，遮住眼镜，全班只有他，三步并两步的跨上讲台，头顶上传来一句“你写吧，我来擦！”，我记得，当时教室外面飘雪，我却看到了阳光。

暗恋是慌乱的，我用了我全部的心理疏导知识告诉自己这是青春期的正常反应，好在我们前后桌都是大大咧咧、爱开玩笑之人，嬉笑怒骂中掩饰了好多尴尬！

记忆的最后，是因为在某天中午吃饭的时候，突然我听见有人八卦——他喜欢上了隔壁班的班花，那天中午的米饭我只扒拉了几口。后来，看到他在别人调侃后露出的从没有过的羞涩笑容，我只能假装继续埋头背那模糊的英文单词。课间休息，他忽然问我：“女生生日，送杯子好吗？”

“那得看你送几个？一个的话，代表长长久久一辈子；一套就不好了，杯具代表悲剧啊！你的，明白？！”

“哦。麻烦！”

转过头，我知道，我不能再坐在他身旁了，该冷静冷静了！没过多久，期中考试，我以第一名的成绩获得自由挑选座位的权利，然后挑选了一个他永远不会挑选的座位——第一排正对讲台的位置。而他，选择了原来的位置，没动。没想到，我们自此就没说过话了，我也常常奇怪自己也没有刻意保持距离啊！在那以后的整个初中时代，同桌不停变换，只有他清晰的站在我回忆里，一动不动。

我们再也没见，直至那天的暴雨。我知道他需要雨伞，而我们正好多出一把，可是该怎么开口，隔着整个高中时代，他会不会早把我忘了？

忍不住挤到前边，向他望去，突然，他竟也回了头，差一点对视。

他应该记得我吧！不然为什看过来呢？怎么开口送伞呢？只不过是想帮个忙而已！唉，我还是那么怂！

我攥了攥手里的雨伞，正好被后边要离开的姑娘向右挤了两步，抬头看，我和他中间只隔了三个人，怎么会这么近？！我还没准备好。心里的呐喊肆虐，表情上还是要云淡风轻。再等等，再走一个人，我就上前搭话。再等等，再等等......超市外人越来越少，心跳声越来越控制不住。假装在摆弄雨伞，假装在听雨声，可我无法假装听到他的一句好久不见。

“苗苗！我们......”我猛然惊醒，看到舍友挤过来叫我。

“啊，你说什么？”

“雨下的稍微小一点了，要不我们走吧！”

“哦，好吧！”我弱弱的回了一句。

“躲个雨，还躲出不舍之情了”，舍友嬉笑道。

余光扫过，他和他的朋友已冲进雨幕之中。

多年以后，每逢大雨，总能想起那拙劣的演技下终是没伸出去的手。没送出去的伞早已坏的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可我心里一直有一把伞，怎么也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