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山湖底奇遇记(连载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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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山湖底奇遇记

作者:陈兆东

第三十四章
扬帆远航
我梦到自己置身于一艘远洋游轮的甲板上,正在悠然自得地吹着海风、晒着太阳。透过太阳镜,我的目光亲吻着头顶上盘旋飞舞的各色海鸟。我看到一望无际的蔚蓝的天空以及倚在碧空的胸怀里如我一样自由闲适、漫无目的飘荡着的薄云。海上的情况总是瞬息万变地令人无法预料。突然,狂风骤起,裹挟着无数浪花的飞沫直冲上游轮的舷身。巨大的游轮在惊涛骇浪中剧烈颠簸,仿佛霎时间变成了一叶独木小舟,只得毫无招架之力地被怒吼的狂风与咆哮的巨浪玩弄于股掌之间。方才,天上那些闲适悠然的浮云都杳无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又黑又厚的漫卷于风中的乌云。无数霹雳放肆地蹁跹于重云之间,招惹着性子更加暴躁的闪电。
我不知道甲板上的游人什么时候都走得一干二净,除了惶恐不安地我。事不宜迟,我得赶紧躲到船舱里去。我刚想到这儿,尚未来得及爬起身形,无数又冷又硬的雨点砸到了我的身上。暴风雨来势迅猛,仅一眨眼的工夫,我就成了一只不折不扣的落汤鸡。我被吓得惊慌失措,连滚带爬地刚站立起来就被冲上甲板的一股巨浪给吞噬。
我从胆丧魂惊中蓦然醒来,发现自家掉进了地下古运河里,冰冷刺骨的河水一个劲地往我的口中猛灌。两年前我学过游泳,说实话,学得相当不错,技术上绝对说得过去。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就要被深不见底、冰冷刺骨的古运河水给吞没的危险,我已经失去了任何动作能力,我的四肢僵硬,仿佛都已然石化。还好,我的脑子比较清醒,我的意识模糊地告诉我,河岸上有一小队人正在将我追赶。显而易见,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宁肯掉进河水里的是他们自己而不是我。他们用生命的真音告知我,他们万万不可以失去我。我多么想大声呼叫他们,可是,一口又一口的冷水呛得我不能发出哪怕一丁点声音。我感觉自己的肚子越来越胀,胸口越来越疼,好像是胸膈膜正在被人撕扯,又像两个肺子里灌满了辣椒水。我的难受只有我自己知道,无论用什么词汇来形容都无法将我此时此刻的痛楚描绘得不差分毫。我想到的结果只有一个——我就要死了!
就在我即刻迈向死亡的千钧一发之时,我的身后忽然涌来一股浪流,这股浪流力量十足,轻而易举地就将我托起,开始在古运河的河面上疾驰。与此同时,我靠着残存的一点意识调动着我的双眼,透过沾满水珠的护目镜,我看到岸边的一小队人此刻又转身往回跑,其中,两个白色的身影飞奔得最快,恰如贴地飞翔一般。莫非我自己生了双翅正在贴着水面疾飞抑或如海中剑鱼似的突然间得了水中穿行的能力,不然,我怎么可能在地下古运河里这样“扬帆远航”呢?我这是要到哪去呢?我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我究竟遭遇了什么?我的眼前瞬间乌黑……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竟然是在一艘木船的甲板上了。我尚未来得及打量打量这艘莫名其妙出现的船,爸爸就把我揽进了他的怀里,一边抚摩着我的脑袋,一边说着逻辑顺序有些凌乱的关切地话。实际上到现在我都没有从头至尾地搞清楚在这之前的一段时间到底围绕着我发生了些什么。
付姊姊走过来,蹲在我的身边,爸爸躲在一旁,让她为我再处理一下胳膊上的伤痕。我这才感觉到,原来我受了不少表皮的擦伤。
“你在河边睡觉的时候不知何故居然翻身滚进了古运河里,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可把我们给弄蒙了。过了几秒钟,我们才反应过来。告诉你,幸亏是我们几个人有的似睡非睡,有的只是闭目养神,不像你,躺下不一会儿就睡成了一头闷猪。我不想说你睡成了‘死猪’,听着感觉不吉利。”付姊姊带着埋怨的腔调里充溢着浓厚的关切之情。
“‘微山湖1号’专注地守着付教授,也没有在第一时间觉察到你自个儿滚进水里去了,不然的话,它或许可以及时预警的,你也就不至于给冲出那么远。也可巧,最近由于地面降水丰沛,古运河水量猛涨,水势增大,流速过快。”陈潮声对我说道。
付姊姊笑着劝我道:“刚才陈潮声这话也有些不合适的地方,你可不能怪机器人啊!它是一个具有一定程度感性和理性的非一般的高智能机器人,我爸爸伤势未痊愈,它作为他的忠实助手,一心一心只在它主人的身上,完全可以理解。”
听到付姊姊这么说,陈潮声反而感觉不大好意思了,就借故走远了一些。我回过头来,看着付姊姊,告诉她我没事,我也不会怪“微山湖1号”以及任何一个人。是我自己不小心睡迷糊觉,不由自主地滚进水里去的,怎么可以怪别人呢?再者说了,每一个人为了救我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头,付出不少努力,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尤其是我的爸爸,一定让我弄出来的这一场虚惊场面给吓得不轻。爸爸听见我说这些,又靠过来抱住了我。付伯伯、陈潮君和女记者也纷纷安慰我、关心我,让我尽快从刚才突如其来的变故中恢复如常。
当天下午的三点五十分的样子,我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了。我的酸痛至极的胴体,我的不听使唤的四肢都已然渐次找回了正常的感觉。我开始在木船的甲板上行走,手抚触着船舷,抬眼看着白色的船帆,心里不禁纳罕:这艘奇怪的大木船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呢?
爸爸给我端过来一杯水,居然用的是一副精巧的青花瓷盖碗而不是我们用以盛水的水袋。我接过来,水竟然还是温热的,难道是经过加温了的?这怎么做到的,我们并没有携带炊具呀?除非点了篝火,借篝火之力烧水。也不是,我们可没有携带烧水的器具,那些微型的仪器是不可以用来烧水的。
爸爸见我站着不动,就拍了我一下,让我赶快把水喝了。我如梦方醒,水温度稍微有些偏热,可是喝下去正舒服。我因掉入冰凉的古运河水中,身体内进入了一些无以描述的寒凉之气,这样的温热之水恰好可以助我祛寒。
我将自己喝水之前想到的给爸爸和盘托出,我想得到解除我疑惑的答案。
这时候付姊姊和陈雨亦奇从旁边走了过来,看她俩那样子,应该是听到我刚才给爸爸说的话了。
“我们可以喝上真正的热水了,这木船上有烧水煮饭的地方,厨房和餐厅所需之物一应俱全。你一定想不到,这船上竟然还储备了相当量的吃喝用度之物,接下来的地下之行可要好过多了。”付姊姊脸上洋溢着惊喜和微笑,不紧不慢地向我一一道来。
我们的午饭本来早就应该吃完了的,可是由于我的意外落水耽误了两个多小时,吃得实在是太晚了。这应该都不叫午饭了而是叫晌午饭才更合适。词典中说晌午饭就是午饭,可是在我的老家微山湖两城镇陈庄村晌午饭都是下午三点钟到四点钟吃的。有些人家由于下地劳作的原因,晌午饭吃得会更晚。我们的这顿饭吃得不是我们随身带来的压缩食物,而是从地下古运河里捉上来的淡水鱼。这些鱼和微山湖中的鱼长相差不多少,只是个头更大一些,肉质更鲜嫩紧致一些。
“我是怎么被你们从河里给救上来的呢?我一定点印象都没有。”我吃着香喷喷的水煮鲫鱼头,忍不住向众人发问道。
“实际上救你上来的是一种淡水大鱼,是它用自己的前半个身体把你顶出水面,让你免于连续呛水。它一直把你顶着,努力向岸边靠拢,最终,我们将你从它身上给接过来。”付姊姊看着我说道。
陈雨亦奇接着说道:“思谌说得正是。其实当时我们都紧张坏了,每一个人的心都紧紧地揪着,生怕你沉下去或者被水流冲走。大鱼出现后,我们还怕它叼走你。出乎意料的是,它是一条好鱼,它是为救你而出现的。你被那条富有爱心的神秘大鱼给顶出水面的时候,就像一艘扬帆起航的小船,我们登时就放心了。因为我们知道是它在水下托举着你,令你避免溺水。”
“我们把你救上来以后,仅仅暂时舒了一口气。你喝了太多的水,必须给你按压出来。我和你付伯伯、思谌姊姊轮流按压你腹中的水,给你进行人工呼吸。亦奇记者和陈潮声在旁边生火烧出热水,用热毛巾给你温身体。我们一个一个忙碌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又费了好大的劲,才总算让你的身体慢慢恢复。不过,你还是没醒,仍在昏睡。这时候,陈潮君就驾驶着这艘三桅木船从古运河的一个涵洞里过来了。她是在你被救上岸后离开的。当时她让我们赶紧使你恢复,她去开船。我们那会儿都很惊讶,搞不懂她说得这话,更不明白她所谓的‘去开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爸爸用极为沉稳的语气,简明扼要地几乎将把我救上岸以后的整个经过为我叙述了一遍。
经过救我上岸的这一翻折腾,每个人都辛苦极了,大家逮住这么好的机会都吃得分外饱胀。我为了尽快弥补自己由于溺水而失去的能量,我是狠狠地大吃大喝了一通,我必须尽快恢复自己的体力,以应对接下来的旅程。
吃过饭以后,我们都在木船中部的甲板上休息。这木船根本不需要人驾驶,顺着古运河里的水顺流南下即可。
陈潮君告诉我们这艘船其实是一艘宋代古木船,由于在建造时特意使用了防朽避腐之新工艺,又加之存放的环境极为特殊,才得以完美地保存至今。也正因为这样,我们这一行人才有了眼前在微山湖地壳中真正“扬帆远航”的机会。关于这艘船具体的存放地点,只有我这一支护城一族的传人知晓。我和弟弟就是负责古船驾乘和日常保养的。所以,这艘宋代古船能够完整地保存至今,也和我们这一支护城一族成员代代的守护有着密切关系。
听陈潮君姊姊一说,我不得不仔细打量起这艘古木船来。船身通体呈深棕色,由前至后,颜色具有显著的层次感。三根桅杆的底部到中部为棕色,中部以上是土黄色。三面船帆大小不等,颜色却都是一样的亮黄色。首帆略为倾斜,与前桅角度贴合;中帆(主帆)最大,悬于与船体垂直的中桅之上;尾帆最小也最矮,尾桅较前桅和主桅略细。船的头桅座、中桅座(即主桅座)、尾桅座(桅承座)、保寿孔等部位都一应俱全。船上还配有固定的水磁罗盘和测深锤以及一只逃生用木舢板。
鉴赏至此,我不得不为古人的匠心独运而赞不绝口。
第三十五章
惊涛骇浪
古木船一直顺流南行,一切都看起来那么舒心惬意。我们一行人呢,则无忧无虑地在中桅下的甲板上谈笑风生。此时此刻,一点风也没有,古运河河面平铺如镜,饱蕴祥和。我们无意间又说到了顶我浮出水面的神秘大鱼。陈潮君告诉我们说那是一种如今已经濒临绝迹的淡水海豚,它们的身影可能仅在长江中下游一带或可得见。她之前也只是听前辈说过,微山湖底下古运河里生活着这种珍贵的鱼类。它们生性温和,心地善良,总能在人类于水中面临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不过,不得不承认,有好些人类恩将仇报、反目无情,会把这些可爱可敬的鱼类朋友赶尽杀绝。否则的话,如今它们也不会行将灭绝。
谈及此处,众人无不感慨唏嘘。即便唏嘘不已,我们谁也无法消除人类社会至今不绝的相争相杀。
我很奇怪,为什么头顶上始终凝聚着一些连绵不绝的烟霭,像是云彩又像是浓烟。这里又没有阳光普照,古运河里的水是怎么蒸发到上面去的呢?付伯伯笑着对我说:“这条古运河里的水很奇特,能够在常温下发生一种微妙地蒸发现象,我们用眼睛是看不到的。我知道,你一定会觉得这简直令人无法相信,居然在没有日光照射的地下,出现不可思议的河水蒸发事实。这也许和此地的地质深处的某些物理或者化学反应有关。既然存在了,一定有它存在的科学道理在。另外,这些生长于岸边的各类植物也一直进行着莫可言传的蒸腾活动,这或许和此地特殊的整体环境有关,也可能是这些植物本身的生理原因。众所周知,植物的蒸腾作用既会受到所处周边环境的影响,也会受到植物自身调节和控制作用的影响,因此蒸腾作用要比蒸发作用复杂得多即便蒸腾很类似于蒸发,可也有极大的区别。凡此种种,我们的头顶上的地壳空间才会出现这些莫名其妙的烟霭抑或云层。可这些烟霭或者云彩在本质上应该和我们在地表上看到的天空中的那些烟云是一样的……”
我在此打断了付伯伯的话,问道:“那这么一说,我们在这微山湖的地下世界也会遭遇风云突变、电闪雷鸣的景象?也有可能会被倾盆大雨浇成落汤鸡?也有可能会被狂风巨浪给掀翻在这茫茫地下古运河里?”
“完全有这些可能。即使有一些自然现象我们无法解释,或者说解释得不甚准确,但这些不争的气象事实也许会随时随地不期而至。”付姊姊抢在了付伯伯的前面回答了我的问话。
“那么,这些云层笼罩着我们,顶部亲密接触着地表的内面也就是岩石圈地层的横断面,会不会从一些我们看不到的缝隙里逃窜出去到达地表从而逸向我们生活的地面世界?”
付伯伯砸吧者嘴略微思索了一下对我道:“这个可能性很小。我们头上的岩石圈相当厚也非常坚实,这地壳长期以来又一直非常稳定,透达地表这样大规模的缝隙应该不会存在。至于小一些的裂缝我揣测是不可避免地存在着,可不会那么深,到不了地表,对我们当地的地壳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照你这么讲,这些地下空间的云层肯定只会和我们所处的这个地下空间及其地面上的相关事物发生联系,它们在这个几乎密闭的空间内互相发生着转换?”我还是穷追不舍地问道。
“那是自然的,你无须质疑!”付伯伯斩钉截铁地回答着。
我们的对话到此告一段落,其他的人也没有再参与进来的。或许他们都感觉我问得这些问题都是不需要回答得无稽之谈。这一天剩下的时间,我们都在索然无味中度过,正因为索然无味也才平安无事。
7月25号的一整天,我们的古木船一帆风顺依然,没有任何不利于航行的事件发生。26号吃过午饭之后,头上的云层开始出现异常。先是一叠又一叠的云层纵向排列起来,从我们船上看去,活像一张张拽开的多层油饼。接着层叠相加的云层凝聚在一起,看不出来分明的层次痕迹,后来就彻底凝固成一团了。厚厚的团云越来越多,翻滚着,奔腾着,愈加低沉而且颜色也越来越深。这个时候,已经不见先前的白色和乳白色,取而代之的是黑色和奇怪的墨绿色。云层居然会出现墨绿色,实在是天地之间少见的奇观。至少,我的印象中没有看见过。我只能如此仅从云层的外型上进行一番描述,对于这些云层的内部构造完全不知。
“谚语说‘云绞云,雨淋淋’,‘天上灰布云,下雨定连绵’,看着云层的变化还真是要下雨的预兆。”付姊姊用一种近乎喊的口气向大家说道,同时也掩不住她内心的激动。看得出来,在地壳之中遇到下雨这种天地之间本才有的天气现象,她也很惊讶。
“从类似层云、层积云的云层很快变化成雨层云,又变成积云、厚积雨云。这也太夸张了吧?可以说是瞬息万变。莫非大雨正要来到?”付伯伯的目光射向陈潮君和陈潮声姊弟。
陈潮君道:“这地下世界的天气本就是变幻无常,很难让人捉摸的。从现在种种的迹象来看,应该是会有很明显的天气变化,不过,我不敢断定就必然会有雨下。当然未雨绸缪是正确的,这样可以有备无患。”说着这话,她就和陈潮声一起分别走到三根桅杆之下,将桅杆上帆给放下来紧紧固定好。实际上,我早就说过了我们这船一直在顺着水流的方向前行,这期间一丁点的风都没有,这些船帆虽然在桅杆上悬着但角度经过了处理,是根本吃不到空气的。当然,为了防备突如其来的天气变化,把这几张帆彻底收好还是很有必要的。
头顶上的云愈来愈低也越来越厚,好像要把我们和船一起吞掉似的。这会子感觉风也起来了而且很快风势渐强、风力加大。木船开始明显地晃动起来,似乎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正扳住我们的船使劲地摇。古运河河面上波浪迭起,一重浪未平,一重浪早起,浪与浪之间的角力使得我们的木船更加不稳。
我们早就躲进了船的中舱内,中舱宽敞而且有诸多扶手,我们几个人可以各自找到固定自己的所在。
风势已经大到了非常可怕的程度,此刻古运河的水面就像台风过境时的近海海面,无一处不令人胆战心惊。其实我业已抓不住船舱壁上的木把手了,我之所以没有被甩出去是因为爸爸和付姊姊用他们各自的一只胳膊狠命揽住了我。爸爸用他的左侧身躯护着我,付姊姊用她右侧身躯护着我。付伯伯、亦奇记者坐在我前排位置上,他们两个人也是一动不动地互相紧挨着,手死命抓住各自身侧的扶手。机器人“微山湖1号”在最里边,它竟然还调用了自己的一条固定缆绳,缆绳的一头有个合金钩钩住了船舱壁上的一个铁扣。
我们每个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谁都无法解释清楚究竟是什么引发了如此一场惊心动魄的地壳风暴。强风引发的强降水在风的威力下肆意妄为,把整个古运河当成了它耀武扬威的独家平台。惊涛骇浪裹挟着狂风骤雨,狂风骤雨助力着惊涛骇浪。我们的古木船虽说也不算小,可是置身于这样一种驰魂夺魄的环境,根本渺小到不值一提。我可以毫不客气地说,真要连续几个浪头兜着正面拍到我们的船上,我们和这船瞬间化为齑粉无疑。
此情此景,没有谁能够赶来拯救我们于暴风骤雨中;此时此刻,我们唯有祈求上苍护佑我们阖船平安。
正当我们战战兢兢彼此偎依着、鼓励着在船上不知所措时,陈潮君姊姊忽然从左前方的座椅上站了起来飞,纵身一跃跳到了中舱的舱门旁。此前她一直是和她的弟弟在一起稳稳当当坐着的,这会儿不知因何缘由竟然离开自己的位置。紧接着,陈潮声也离开了座位,跳到了他姐姐的身边。我们后面的几个人都向他们俩竖起了大拇指,心说话:不愧是训练有素、武艺傍身的护城一族成员,在这样剧烈颠簸的船上,在如此惊涛骇浪肆虐的环境下,竟然还能行步如风、飞燕游龙一般,端的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付伯伯高声对着前面的陈氏姊弟喊到:“二位,快些坐回来吧!站在那里确实不安稳呐,这船颠簸得如此厉害,随时都会把你俩摔翻在地,严重的话,都有可能把你俩从船上甩出去。这个十万火急的时刻,我们可不能少了你俩。你俩是我们遭逢险境的时候唯一可信赖可依靠的主心骨!”
陈潮声看了看自己的姐姐,依旧坚定不移地注视着船外水里的情形,他明白自己的姐姐为何这么做。不错,自己的确是没有和姐姐一样在这地下古运河里行船的经历,可是,毕竟生活在自己亲人的身边,从姐姐和其他家人的口中耳濡目染了许许多多关于此间行船的惊险事例。他的心里也一直在打鼓,他也担忧自己曾经听说过的某种险情会成为现实摆在面前。他看姐姐无动于衷,可能是根本没有听到付教授的问话,也可能是听到了不敢回头作答,生怕遗漏了水中的什么情形,引发误判,造成不可估量的后继损失。可他自己也知道,不可以什么都不说。越是遮遮掩掩就越会引起船上人的疑心,大家的疑心越重就愈加惶恐,就越不利于众人的安危。
陈潮声想到这里,对着我们说道:“你们每一个人都不要轻举妄动,这会子风暴正猛,船身极度不稳。你们大家不要担心我俩,我和姐姐心中有数,我们会照顾好自己。我们一定会为整艘船的安危和所有人的安全着想。”
“你们是不是发觉船外这狂风暴雨笼罩下的惊涛骇浪中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危险?所以你们刚才才会一前一后移身到可视度更好的舱门处观察?”付伯伯似乎有了某种察觉,用一种试探性的语气洪声问道。
陈潮声刚想搭话,他的姐姐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大声说道:“付教授,你是不是发现什么了?如果你看到了什么,万万不要隐瞒,请您告诉我。”
付伯伯专注地盯着前面反问他一句的陈潮君,又将目光收回近处,在我们每个人的脸上都过了一遍。略微迟疑了一下,就听付伯伯说道:“你们每个人都要有心理准备,不必过分惊慌失措。”他又将头微微抬起向着前面的陈潮君喊道:“我想这自然生成的狂风骤雨和骇浪惊涛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船底下水里的东西。我认为有某种庞然大物会在这里兴风作浪,正好借了这种极端环境的势。”
付伯伯此言一出,我们这几个人顿时呆若木鸡。
第三十六章
鏖斗水中巨怪(一)
我真的是没有想到在这古运河的水里居然会生活着某种或某些庞然大物。我能想到的只是寻常的淡水鱼蟹和虾米、蝌蚪之类。就连之前救我于危机之中的淡水海豚我都无法料到,更甭提别其他更巨大的水中生物了。
“这样的内陆淡水河流能孕育出什么样的庞然大物?付伯伯您可千万别有意吓唬我!”我有些带着请求的腔调向我尊敬的付韶华教授道。
“我也吃不准的,我只是这么推断罢了。你们不必太过担忧。可是,话又说话来了,这一路上我们遇到的怪事、异物还少吗?即便是有些忧虑过度,我看也未必就是杞人忧天。咱们多想出去几步,提前预判一些或许会发生的不好现象,咱们也好有个准备,防患于未然啊!”付伯伯充满理性地向我及在场的每一个人说道。
陈雨亦奇看着外面的狂风暴雨和惊涛骇浪,对我们众人说道:“我觉得付教授考虑周全,分析也很有针对性。他说的话我是十分赞同的。我们大家要往最坏处想,做好最坏的打算。别一旦出现紧急万分的情况,一个个又乱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猛然间一个大浪从正前方扑向我们的船舱。小小的首舱瞬间被拍掉了半个舱顶,崩过来的一块厚木板刚好击中陈潮君的侧胸。她倏地从中舱门旁摔进了舱里来。陈潮声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给惊住了。还好,付伯伯和陈雨亦奇就在陈潮君近旁,他们两个冒着随时被甩倒甚至被甩出舱外的危险将陈潮君搀扶到就近的座椅上。
陈潮君的右嘴角流出一点鲜红的血来,她用右手抚着被断裂的木板砸中的那一块区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付伯伯和陈雨亦奇在旁边急得火烧火燎,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陈潮君快速靠到自己姐姐身边问道:“姐姐,感觉怎么样?伤到哪里了?”
“应该不会伤到肋骨和内脏,不碍事。只是突然之间这一下着实痛彻心扉,不知道什么原因竟会令我呕出一丝鲜血来。”陈潮君忙宽慰道。既是说给她身边紧张又着急的三个人听的,也是说给我们几个人听的。她看得出来,我、爸爸还有付姊姊,此时更加六神无主。
船舱外狂风怒号、暴雨滂沱,危情依旧。陈潮君颇有些吃力地扶着舱壁站了起来,她踮着脚尖焦虑地看着首舷方向。她的白纱披帛侧襟沾上了几点血迹,斑斑驳驳,颇似雪野里的几点红梅,傲然不屈。她用手理了理白色对襟襦裙的短裙摆,又整了整腹带内暗藏的软剑,然后对付伯伯说道:“付教授,您刚才一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对我和弟弟说出那样试探性的话。您不必隐瞒我,赶紧告以所见实情。我们好早做有效防范。您后来对他们几位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不愿意刺激到他们而故意说的些避实就虚的言语。”
付伯伯低头不语,这一下子缄默良久。
陈潮君见状,又说道:“你都说出‘庞然大物’来了,必定是于古运河的惊涛骇浪中有所发现,还有什么不好直言的呢?”
“付伯伯,您就快点说吧,我不害怕也不怕死,就算我怕死也不至于被你的几句话给吓死。”我瞪着眼睛,绷着嘴唇,掷地有声地喊道。
付姊姊、爸爸、陈雨亦奇也异口同声地随我追问道。
付伯伯看了几眼我们几个人的脸色,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陈潮君和陈潮声那边:“一开始我还关注头顶上奇形怪状云层的变化和船外惊险之极的鲸波怒浪,后来,我发现波涛滚滚中似乎有一种远古水生生物的背鳍瞬间从船侧划过。我以为我是眼睛看花了,再定睛观看时只见到波翻浪涌,哪里还有什么背鳍之类的玩意。我正要向你询问呢,你却跃身而起,跳到了中舱舱门处,我以为你也看到了呢。”
“所以你才会在我的反问下说出‘庞然大物’的话来?”陈潮声紧接着付伯伯的话说道。
付伯伯弄对陈潮声的问话报以肯定。他又看向陈潮君,继续说道:“我想这地下古运河的水中有巨怪你并不一定亲眼见过,但是,你应该听人说过,对吧?”
“不!陈教授,你错了。我应该算是见过,只是没有亲眼看到。”陈潮君沉沉地说道。
“你这话说的,什么叫‘见过’,又没‘亲眼看到’,这太矛盾了。”付伯伯质疑道。
陈潮君看着付伯伯,又转向陈潮声,说:“一点也不矛盾。多年前我和父亲一起驾另外一艘船经由这地下古运河前往位于微山湖北端的任城古城去处理事务。返回高平古城的途中,当船行至南旺地下分水闸的时候就遭遇了和今天差不多的风暴天气。我们的船在剧烈颠簸中突遭一种巨大水怪的袭击,父亲和另外两位叔叔辈的护城一族战士团结一致、全力以赴地抵御,最终一败涂地。那两位叔叔被水中巨怪活吞,父亲深受重伤。父亲忍住剧痛将我封在一个木桶内,木桶有盖从里面可以拉开销子。他在木船被巨怪拖沉之前,将装着我的这个木桶推进了茫茫运河的水流里。我自始至终没有看到水怪的身形,可是我知道它一定非比寻常。我很幸运,最终死里逃生。可是,我的父亲却……
她的话说到这里,她和陈潮声都悲伤地垂下了头,似乎都沉浸在无尽的痛苦回忆中。
付伯伯赶忙把他俩的思绪从苦痛中拽回,不想让他们继续在眼泪的海里沉沦。付伯伯紧接着又说道:“也许你说的水中巨怪真的是我猜测的水怪,只可惜你无法做到准确辨识。你毕竟只是亲身遭遇过水怪的袭击可并没有亲眼看到水怪。我方才看到的背鳍大概归属于一种类似鱼和海豚的大型史前海栖爬行动物。它像是生活在中生代的鱼龙的鳍,又像是中生代白垩纪的沧龙的鳍,也酷似蛇颈龙一类的背鳍。可是,这些都属于史前的海栖巨型鱼类。这里是内陆,又属于淡水区域,不可能会有海栖水怪生存。这些仅仅是我根据刚才窥见的一枝半节所推断的,压根就无法确定。也许,这些史前的巨型海栖水怪适应了环境的变化,在这微山湖的地底下获得了生存的条件,得以繁衍生息。”
付伯伯讲述到这里还想继续他的分析,可是外面突然浪潮迭起,把我们的三桅木船高高抛了起来,与此同时,一只可怕的奇形怪状的似鱼又似龙的大型生物从我们的一侧跃起而后又落入水中。
付姊姊喊叫着:“是史前沧龙,这不是沧龙是什么!”
“不!思谌,这是鱼龙和蛇颈龙的混合形体。沧龙不可能有这么细长的脖颈。”付伯伯纠正道。
“那鱼龙也没有蛇一样的脖子!”付姊姊不服气,辩解道。
“瞎说!我也没说它即是鱼龙。我说它是既有鱼龙的特点又有蛇颈龙的样子,它是个混合的怪物。”付伯伯也毫不示弱。
“我说行了二位,别再争啦!”爸爸阻止道,“别管是什么吧,都不是好鸟!呸!说错了,都不是好鱼。你俩再吵下去,我们都要变成这家伙肚子里的烂食。”
这的确不是争论这类生物真正身份的时候,险象环生之中,我们必须急中生智,想办法脱险。付伯伯和付姊姊几乎异口同声地表示着这样一个意思。
付伯伯告诉我们眼下的大风大雨和汹涌的波涛也不一定就是坏事,虽说这水中巨怪会趁此机会兴风作浪,可我们也完全能够抓住这样的机会逃出生天。
这时候水中的怪物又一跃而起,从我们木船的上方划过,之后,又重重地砸入水中,激起的巨浪再次把我们和木船一起扔向了空中。
“再这样下去,我们的船会被它毁掉的。也许,它就想要这个结果,然后等在水里把咱们一个一个当作肉包子吃了。”付伯伯不无忧虑地说道。
“咱们的船上有可供进攻的武器。只是这些武器大的太大,不易操作;小的又太小,杀伤力不够。”陈潮声向付伯伯道。
“什么武器?”还没等付伯伯问,我插了一嘴。
“手持弩箭和弓箭还有一支船载大弩。”陈潮声回答说。
“那么手持弩箭和弓箭在哪里?快带我们去拿。”付伯伯说。
陈潮君这时候说:“这时候我们不能让船再和先前一样随波逐流地前进了,必须掌舵而行,留下一个人观察外面的情况。我肋下颇痛,无法掌舵,我带你们到底舱暗格去拿武器。潮声负责掌舵。谁来帮着注意船外巨怪的动向?”
陈雨亦奇自告奋勇愿意留在舱里观察水怪。
陈潮君带着我们几个下到底舱去拿那些武器。
我们很快搬上来一副副的十字弩和短弓,还有十几捆与之相匹配的竹箭或铁箭。为了避免船身颠簸,再把这些救命的东西给甩进河里,我们专门把这些武器放置在了设有推拉木门的侧格里。
我们很快分配好了任务:爸爸和陈潮君负责操控置于船首的护船大弩,付伯伯、付姊姊和我每人一只小弩负责吸引水中怪物的注意力,陈雨亦奇继续观察怪物动态。木船还是交由陈潮声掌控,在陈潮君尚未恢复如初前,唯有他才能够自如的驾驶这艘古式木船。
水中巨怪连个名字都没有实在是不好称呼,对此我绞尽脑汁给它起了一个好听点的名字,叫作“微山湖鱼蛟”,谁让它长了个不伦不类的外貌。有这样一个正式称呼,也算对得起它了。我们三个人手拿着小弩,每当微山湖鱼蛟跃出水面靠近木船的时候,我们就朝它一顿乱射。反正弩箭数量充足,我们不必担忧弹尽弓藏。可是我们心里很清楚,靠着这小小弩箭是杀不了它的。它似乎也没把我们射在它身上的竹箭当回事,仍旧神气活现且毫无规律地出现在我们木船的近旁。
要想彻底干掉它,必须对准它的要害,用大型硬弩才成。陈潮声一边掌舵,一边向我们喊道。
这个时候,爸爸和陈潮君姊姊已然在首舱的舱室底部启动了船载木轮绞车,绞车发出难听之极的震耳欲聋的“吱吱呀呀”的声音,像是在播放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古曲。这首“古曲”居然可以和着此刻狂风暴雨发出的巨大声响,与微山湖鱼蛟发出的声音一起汇成一种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的地下催命之音。
催命之音如影随形,让我们每一个人都深恶痛绝而又战战兢兢。
爸爸和陈潮君从首舱舱底返回了甲板上面,他们两个人上来的时候,我们几个人刚刚结束了最新一轮的攻击。在这次攻击中,我亲眼看见微山湖鱼蛟的左侧插上了好几支竹箭,这个混蛋家伙,看来也不是刀枪不入的不死之躯。
陈潮君狠劲按压了几下被短木板击打过的那个部位,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意,她对我们说,她的伤势恢复得很好应该没有大碍,不会导致她行动不便。她将沾了她血迹的薄纱披帛脱掉,缠在自己的身上,接着紧了紧白色的腹带,提了提白色的长靴,纵深跳到了舱外的雨中。她让我们所有人都不要乱动,等着她回来。陈潮声驾驶着木船,大声地叮嘱她注意自己的安全。我们并没有听到陈潮君的回话,许是被风雨声吞没了。
爸爸放心不下陈潮君她一个人,紧跟着也冲进了雨中。毕竟他和她被分派在一起负责大弩。说也奇怪,这会子雨势更大可风却没有先前那么狂暴了。爸爸在甲板上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扶着就近的固定物也能够较快地向前移动了。他知道自己肯定不如经过严苛训练的护城一族的卫士身手矫健、行动敏捷,可是一直酷爱中国传统武术、研习多种传统武术的自己也决然不是等闲之辈。
第三十七章
鏖斗水中巨怪(二)
当爸爸赶到木船船头迎风挡近前的时候,发现陈潮君已经将刚才被木轮绞车绞上来的大弩的防水外包帆布扯开了,大弩露出了寒气袭人的真容。
端的好一柄锋芒逼人的人造利器。
这大型弩箭周身呈棕色,被雨水冲刷得是锃明彻亮,隐隐中仿佛有缕缕震慑心魄的寒光袭来。弩身和弩箭的比例恰到好处,尤其是这支可怕的弩箭,长将近三米,粗若人腿,尖锐无匹且尖端周围铸有九道斜刃,每个斜刃的尾部还有锋利可怕的倒钩,倒钩上又密布着许多小倒刺,制造工艺之精湛,细节处理之细腻,着实叫人叹为观止。设若将此铁铸之箭射入人身,那这人的身体必会碎成一锅酱泥;如若射向人群,只一发便可穿透数十人而过。这虽然是爸爸根据所见实物作出的个人推断,但这推断只能是保守估计的结果。爸爸相信,这玩意要是钉在那水中巨怪的身上,必然可取其性命。退一步讲,就算杀不死水怪,也必定重创于它,让它知难而退,找个僻静之所黯然死去。
爸爸帮着陈潮君将大弩周身上下又检查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之后,两个人齐心协力转动机括,调整好弩箭的方向。幸好,这船载大弩保养得甚是不错,一切处理起来都还比较顺利。爸爸看着浑身被大雨淋透了的陈潮君颇为不忍,让她火速回到舱中,自己在这里负责看护弩箭。
“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可以,怪物出现的时间、出现的位置都不是固定的,你对这船载神臂弩不甚了解,恐怕操作有误。如果一旦出现失误,我们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射出去的箭身收回到船上。那样的话,我们面对已然被我们彻底激怒的水中巨兽,恐怕真的就性命堪忧了。当然,我一个人在这里也不行,必须两个人一起合作,一个负责观察和指挥,另外一个在大弩击发扳机处专门负责击发。”
陈潮君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分说,她的神情毅然决然、不容动摇,爸爸惟有从心底里表示服从她的安排。爸爸开启了头盔上的声讯系统,声音滋滋啦啦,通话效果十分不好。爸爸干脆关闭了头盔的声讯系统,尽最大努力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后面的中舱,将前面的情况向我们说明。然后,他登上一个短木梯来到驾驶舱,接过陈潮声给他的信号发射装置迅速返回了船首。我和付伯伯、付姊姊、“微山湖1号”留在了最为安全的中舱。观察员陈雨亦奇和驾驶员陈潮声依旧在中舱后上方的驾驶舱内。
付伯伯的伤情虽然没有彻底痊愈,可是终究都是些皮肉之伤,碍不了多大事。他拿了一张大点的月形弓,夹起两捆竹箭,登上了驾驶舱旁的瞭望阁。那里是除船头以外,最适合攻击鱼蛟的位置。我和付姊姊也都不想在中舱内傻站着,我们不能等闲视之。于是,我们两个要求机器人“微山湖1号”给它自己开启避雨设置,让他背负起几捆弩箭,老实地跟我和付姊姊一起到船头协助爸爸、陈潮君抗击微山湖鱼蛟。我和付姊姊走出舱门的时候,风力和雨势都有显著地减弱,古运河中的波涛却没有明显削弱。我想这或许和在水中兴风作浪的那个水怪鱼蛟有关。
爸爸和陈潮君正在船首的船载神臂弩旁边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水面,我和付姊姊地出现是他们始料未及的。爸爸要求我和付姊姊返回中舱,尽量别出来。我们两个人异口同声地坚决拒绝。我们绝对不允许自己如此自私自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们一个个以身犯险鏖战水中巨怪。
爸爸还想再说些什么,忽然,一股好大水花砸到了我们的身上。我不知道,他们三个人感觉怎么样,“微山湖1号”感受又如何,反正我是连续不断地打了一大串寒颤。我看到一个身躯庞大的丑陋家伙出现在我们的斜前方。付姊姊连续对着那个家伙射出去了好几支箭。我也不甘心示弱,遂举手中十字弩向鱼蛟还击。我们用的这种十字弩别看重量不大、小巧玲珑地,可是劲道很足,颇有一定威力。纵然无法杀死这鱼蛟,让它受些创伤、吃点苦头还是完全没有问题的。这让我有点瞧不上付伯伯拿走的那副看起来怪大怪有力的月形弓了。我想,那月形弓别看样子比这十字弩大出不少,可它射出的是竹箭,竹箭即便比这十字弩的铁铸之箭要长,可未必有这铁箭重,不见得就比这力量强。我还在这里胡思乱想的当儿,那水中鱼蛟蓦地从我们近旁的水中蹿出,对着我们就喷出来一大股水柱,我和付姊姊脚下站立不稳,登时跌倒,接着向首舱滑去。我的后背重重地撞在了首舱的木板壁上,疼得我呲牙咧嘴。付姊姊的情况比我更糟糕,她撞上木板壁的部位是脑袋,当时就人事不知。所幸她戴着万能的头盔,没有更深一度的危险。爸爸几步奔过来,将我扶起,接着蹲下身呼唤付姊姊。
陈潮君根本无法移步过来再照顾我们,她正用两张十字弩同时向切近的微山湖鱼蛟射击。鱼蛟也许是怒火中烧、气急败坏了,丝毫也不闪避,直接用丑陋的头部撞击我们的船首。船首的舷边被它撞坏,几块木板碎成了好几片。也正是这怪物的头部砸中船舷的一瞬间,陈潮君艺高人胆大,甩手拽出白色腹带中的软剑,只一下,不偏不倚,划瞎了鱼蛟的左眼。鱼蛟许是腹痛,怪嚎一声沉入水底。许久,也没见其踪影。
这时候,晕厥过去的付姊姊也醒了过来,她的头部没有什么问题,左膝盖处有些擦伤,军绿色的登山裤膝盖部位也给擦破了一根小指大小的破口。我扶着付姊姊,付姊姊推开我让我拿起武器准备战斗,她也重新装好了十字弩。爸爸正在和陈潮君商量对策。此时此刻,付伯伯也从瞭望阁那边赶了过来,他差不多看到了方才船头发生的一切。他顾不得木船的剧烈颠簸,在趔趔趄趄中就跑过来了。
好大一会,水里都没有再出现微山湖鱼蛟的动静。风势减弱到很低的程度,几乎不足以晃动我们的木船。暴雨也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像之前就没有下过大雨的样子。我真怀疑:这场突如其来、变幻莫测的地下暴风雨会不会就是那丑陋无匹的微山湖鱼蛟给催生出来的。
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紧张万状与动魄惊心的双重煎熬,我们每一个人都身心俱疲。我们亟待补充水分和食物以快速恢复体力和精神。
我们根本没有心情再利用木船上的资源生活做饭,再者说了,鱼蛟去而复回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我们必须尽快吃喝,以备不测。陈潮声和爸爸将置于尾舱侧格中的旅行背包打开,拿出来一大包压缩食物,我们就着随处可得的饮水,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我们吃完饭,各个都无精打采的,主要是因为在狂风暴雨的恶劣环境中与微山湖鱼蛟鏖战了这许久,没有一个人不是筋疲力尽的,况且每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噬骨的伤痛或者浅层皮外伤,无论是谁只怕也很难即刻精神抖擞、浑身轻爽。
付伯伯还算好一些,旧的皮肉伤之外没有增加新伤;我的头颈和肩背被船舷撞击地非常酸痛,筋骨倒是无碍;付姊姊的腿部被刮了几下,挂了一点彩;陈雨亦奇的额头在上驾驶舱的时候被风浪一晃,没有站稳擦破一点皮;机器人‘微山湖1号’通体无恙;陈潮声的手被船上的钉子拉开一点皮肉,伤口虽不算深,可有些长,上了一点消炎药物;陈潮君的侧肋还是有些许不适,但是筋骨安好,问题不算糟糕。
陈潮君带着付姊姊和陈雨亦奇去中舱下的休息室换衣服,我和爸爸、付伯伯跟着陈潮声到前舱的休息室去休息顺便也将湿淋淋的衣服换换。
就在我们四个刚进入前舱休息室的时候,船的底部蓦地传来几声钝钝的撞击声。陈潮声立马让我们安静下来,不要制造任何噪音。我们三个人瞬间又紧张起来,赶忙把摘下来的头盔戴好,各自调整好自己的头盔护目镜以及其他功能。
大约停顿了三分钟,脚下的船底又传来沉闷之极的撞击声。陈潮声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他怀疑是某种水生生物在用自己的身体的某个部位撞击木船的底部。这样下去,木船的船板恐怕经受不住这样持续不断地重重的撞击,极有可能会断裂。那么,船底就会漏水进来。许是这边船底的撞击声传到了后面的船身,陈潮君带着付姊姊、陈雨亦奇也赶了过来,站在首舱的门口问我们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有物体撞击船底的声音。陈潮声让他们去拿几块木板和铁锤及一些木钉、榫卯,以备后用;同时,他让爸爸和付伯伯又拿来几张十字弩和两捆弩箭。他说,极有可能我们又要恶战一场。他的这话刚落地,他脚下的一块船板顿时断裂,一股水柱喷涌进来。木船漏水了!
陈潮声和爸爸赶紧用旁边的消防水瓢舀水,从一侧的消防窗口往外排水。我和付伯伯手执十字弩严阵以待,以防水下异物的攻击。陈潮君这个时候到船舷边看了看,回来告诉我们船底下肯定是由什么东西在作怪,但应该不是之前逃去的微山湖鱼蛟。如果是微山湖鱼蛟去而复回的话,木船的周围水面不会这么平静。要知道,那鱼蛟实在是太过庞大。幸好此时风弱浪小,水面环境不像微山湖鱼蛟袭击时那样错综复杂、险象环生。她决计带着武器潜入水下一探究竟。
陈潮声要和她一起下水,他实在放心不下她。他认为船上的人中,只有他具有这个武力资格,别的人都不行。
爸爸说陈潮声不能和陈潮君一起下水,他们两个要是都走了,留下的人都没有主心骨,无法随机应变处理后续的事情。爸爸毛遂自荐,愿意下水看看。他说他一直练习祖国的传统国术又会点闭气功还获得过一次微山湖潜水比赛二等奖,在水下活动理应没有多大困难。付伯伯旋即支持爸爸的观点,他也觉得陈潮君和陈潮声不可以同时离开这艘木船。他们两姊弟一个在水下,一个留船上,可以更好地互相配合,形成犄角之势。这时候首舱里的进水基本被控制住了,陈潮声和付伯伯刚要用新的木板顶住缺口,我透过护目镜看到一条粗大的舌头从船底破口处伸了进来,一下子抽在了陈潮声的黑色步靴上,陈潮声痛得跳了起来,脑袋在首舱顶部撞了一下,所幸,这两下都不严重。他的脑门上起了一个小包,刚才被那舌头抽了一下的腿部微微有些酸疼。
“这是一条巨大的鲶鱼,从它伸进来的舌头判断应该是护城一族上几辈人口中传说的‘微山湖巨鲶’,是一种食肉的淡水鱼类。这种鲶鱼体型颇大,最大的可比一个成年人,舌头较长而且有力。”陈潮声对我们说,紧接着他又说道:“这种鲶鱼和之前我们看到的水中巨怪微山湖鱼蛟没有可比性,无论从体型上还是从凶猛程度上,微山湖巨鲶只能沦为微山湖鱼蛟的口中食。只是,我们也可以把这巨鲶视为水怪,因为在现今的世界上,这样的巨型鲶鱼极其罕见。”
“看来咱们是刚斗罢可怖的微山湖鱼蛟又不可避免地再战微山湖巨鲶了。这实在是出乎意料的刺激事件。”我没有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脱口而出。
一切都准备就绪,爸爸和陈潮君下水战巨鲶,陈潮声和付伯伯负责修补船底漏洞,付姊姊和陈雨亦奇分别手执十字弩专待巨鲶接近船底漏洞时射击,我和“微山湖1号”在他们身后专管接送一些工具和武器。这会古运河业已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不必担忧顺流而下的木船会行入歧路。木船实际上已经成为了陪伴我们并肩作战的好战友,我们若想取得鏖斗这些地下水怪最终的胜利,确确实实离不开这艘船。
我们的团队每一名成员协同作战,齐心协力补漏船、斗巨鲶。
(连载十一,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

陈兆东,山东省济宁市微山县人,系山东省青年作家协会会员,山东省济宁市作家协会会员,《悦读》杂志签约作家。作品散见于《上海文学》《山东青年作家》《四川文学》《山东教育》《济宁文艺》《济宁文学》《教书育人·教师新概念》《东方青年教师》《济宁日报》《微山湖》《今日微山》等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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