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秋林
和宜川文化馆的小琴姐聊起关于秋林的一些往事,记忆从深处荡起无数涟漪,汩汩地,一下子难以自抑。
出宜川县城,向东三十里,过了古土,十里坪,就是秋林。过去叫秋林乡,现在叫秋林镇,不管是乡还是镇,改变的只是个名称,我心目中那个秋林一直没变,拿活佛仓央嘉措的话说,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不喜 。是啊,秋林一直在那里,一直在,一个在我们梦境里不断浮现的小镇,一个让游子徘徊在异乡街头依然无法割舍的地理坐标。
和小琴姐聊起寨子上的小瓜,胃中又掀起几道诱惑,黄黄的,脆脆的,用口一咬,一下会甜到心灵深处,再咬一口,物我两忘,童年的苦涩会泅远,变幻成天限的憧憬。有天课后,我们几个商议去吃寨子上的小瓜,可又怕种瓜人不让吃,冒险去偷吃。结果被逮在地头,说要给老师告,吓的哭,鼻脑子流了那么长,又滋溜一下收回去。那个情景,至今难以忘怀。排侃归排侃,最终得到了原谅,不光没向老师告,临走了又大喊一声回来,吓的够呛,哦,瓜主人给每人依次又塞了一个小瓜,灰小子们,咋吃可,口里推说不要,等转过路口,几口就又吞下了肚子。小琴姐说,上次去秋林还到粮站窑洞后面找桃树了,早都不在了。是啊,物是人非,时过境迁,有些改变是无奈的,也是连根拔起的那种。
在秋林中学上学的时候,那一排窑洞也早已不在,成为秋林二战区司令部景区广场的一部分。我们宿舍就在这一排窑洞里,到了冬天,半夜尿憋的不行,厕所太远,又不愿意出去尿,就隔着门缝往外扫射。有次值班老师来检查熄灯情况,来来回回圪圪囔囔,老半天不撤离,我实在憋的撑不定,又不想穿衣服,嫌麻烦,就按照国际惯例隔着门缝往外尿,北风一吹,角度发生了一次严重偏离,直接尿到值班老师的后腰上,他起火了,站在门口怒骂起来,,排侃说你小子出来,非要扇几个耳光不可,把我吓得大气不敢出,他一直吼,在他火气未消之时,我们早已进入了梦呓。到了三更,又隔着门缝尿了一道。
秋林有一条河,叫仕望河。仕望河为黄河右岸一级支流,发源于陕西省黄龙县中部,自南向北纳小南川、西川河、流经宜川县纳交里河后转向东流,于宜川县壶口乡县川口注入黄河。这条河在宜川人心目中,是一条母亲河,有时比黄河还伟大,还令人怀念。水清的见底,潺潺的,淙淙的,悠悠的,一次又一次穿过时光,又成为时光的一部分。夏天,常下到河里洗澡,嬉闹,把欢声笑语一波一波送到很远的地带。河畔上读书,来来回回地走,感觉课文中描绘的晨曦,夕阳,山峦,村落,小桥,就是眼前的这些,多么真切,多么生动。
乡文化站那会放电影,基本上一晚一场。没钱买票,就围着文化站围墙游荡,寻找突破口。里面已经开始放映了,《地雷战》哦,地雷都引爆好几个了,我们几个还无法得逞,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处稍低的墙头,同伴说全文你个子长,先上吧。我胸有成竹地后退百十米,从远处来了个百米冲刺,趁着冲劲往上一爬,用双手扣住墙头上的瓦片,再上腿,可努力几个回合也上不去,同伴急红了眼,使劲推,猛地被推过了墙头,扑通,掉在了一处就地挖成的芧坑里,真倒霉,踩了两脚屎,而且还是温热的。也顾不了这么多,脚在地上狠命踢蹋了几下,就匆匆奔向电影屏幕。放映员都开始换第二集的片子了,却也兴奋不减,一下子被电影里情节吸住。许久了四顾了一下,发现周围人都躲的远远的。记得有次又翻墙看电影,被文化站的人活捉,反映到学校,班主任袁耀宗老师把我叫到他办公室批斗,凶的怕人,让叫家长,后来也没真正让叫,还给我留过两次票,让光明正大地去看,还说以后不要再翻墙了,翻墙太危险了。
有人从秋林第二战区司令部景区游览回来,唾星四溅地给我讲这个景区多好多好,我好半天都懒得理他。好啥?不就是我小时候经常玩的地方么,不就是粮站的仓库么,不就是那个有过一棵桃树的院子么,有什么可稀奇的?在我心目中,只有原来那个秋林,那个土气的,田野四合的秋林,那个定格在童稚里的秋林。
每次回家,经过秋林时总忍不住隔着车窗拚命搜寻,像一个迷失在岁月风尘中的孩子,总也找不见家门。时光推远,我老了,而秋林没老,更年轻了。当年种小瓜栽桃树的地方种上了苹果,产品远销省内外,名噪一时。而我,还是怀念秋林的小瓜和桃,感觉有另外一个李全文一直活在那个小镇上,一直那么单纯,一直被叫着乳名,几十年了都未曾改变过。
插图:秋林全景
人民摄影报会员 袁金旺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