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中秋
季节的转换是不凭借人的意志的,春花摇摆,夏雨适逢,秋意荡漾,冬雪飘然。就是这些不经意的转换,让我们感觉到时间在追赶,流逝在继续,盛年不再,人生恍惚。
再过几天,就又到了中秋,天上月儿如复制,人间团圆少完整。举杯邀明月的时候,总是对影成三人,那杯中映照余年,还剩几何?红颜老去,须眉染霜,不觉心中戚戚。
草色低迷,山气衰微,我们感受到了这些参照。斗转星移,又是中秋,这一言难尽的节日,送走故人脸庞依稀,迎来新生啼哭长夜,就是这样,小轮回在大轮回中埋伏,转着圈儿,推着磨石,讨要着青春,惩戒着虚妄,追捕着不服老的人儿。
那些中秋,是记忆里的印象,一会泅远,一会儿游近,捉摸不透。外婆在灯下纳千层底,穿针引线,在寒气到来之前陷入焦灼;外爷趟过黄河,神色凝重,将牵挂从河东背到了河西;爷爷盘卧炕头,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猜不透心思;奶奶颠着小脚从窑里出来,仰头看天,叹息了一声;母亲颤抖着手,将一包月饼拆开,分发给我们,我们一伸手,月饼就消失了,母亲,又躲进了月光,不见了。
亲人们应该聚聚了!时间久了,会失散,忘记归期。这中秋,又一次提醒了我,我已经很久不见这些生命里的人了,我又思念起来,加深孤独。我在这个尘世彳亍,遇到了如此多的岔路口,告别了不愿意的告别,挥挥手,远方又多了背影绰绰。
月亮走,人也走,这是事实。因而在这中秋,感怀是难免的行迹,不再是吃月饼这么简单。秋天走在田埂上,不紧不慢,不愠不火,你大喊一声,也不会停下来,秋天是聋哑的,它听不见,也不会应答。哦,这煎熬的节气,这无奈的人。
制作月饼的作坊灯火阑珊,人们开始排队,购买一份期盼。礼盒月饼越来越华贵大气,但却不如自制的月饼味道纯正,一种时势的迎合罢了。礼尚往来,又到了送礼的当儿,老百姓送的是本份和亲情,腐败者送的是利益和欲念。前些年曾经有将现金与购物卡夹在月饼盒里送礼的事发生,领导收到了,还以为仅仅是月饼而已,权贵们收到的月饼实在是太多了,未不及咀嚼,就倒进垃圾桶,被环卫工人捡到了,吓个半死。明明是月饼盒,怎么会有现金呢?难道这月饼发生了基因变异?
在中国,求人办事是在所难免的,这节日,就充当了机缘,演绎了交换。前些年,为了提拔的事,我也借中秋去给领导送过礼。那一年中秋,去拜望领导,特别地紧张,忐忑,在楼下彷徨很久。终于鼓足勇气敲门,手抖的厉害。进了门,领导家地板干净,映出人影,换拖鞋,匆匆放下月饼和酒烟,交谈几句,虽然不说来意,彼此亦心知肚明。
从门里出来,惊出了一身冷汗,这看望领导,比吃屎都难,是人都不情愿去干这号营生。又看脚上,坏了,咋把领导的拖鞋给拖出来了呢,紧张过度,竟然忘记换鞋了!
哦哦!那些年,那些中秋,我曾幸福无比,也曾一地鸡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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