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画艺术与文学创作(一)
生命的激情在画中如火如荼地燃烧着,在创作中他将强烈的形式用极精练的笔墨色彩表达出来。他对形式美感的理解,是他内心世界的独白。他在东方和西方情感形式的对话与碰撞中不懈探索,最终寻找到自己情感皈依的语言,创建了属于自己的诗意家园——《生命的风景》吴冠中
吴冠中
绘画、写作一同在路上,所以未曾孤单。
学过一些画画,又非常热爱写作,在一瞬间想整理一些文字,纪念那些年,在心中质朴又纯真的热爱。近日翻看西方美术史,使我进一步认识与关联到,绘画创作过程与文学写作过程如此接近与融合。中国的绘画艺术与文学艺术在人类的最初都是以一种符码形式,彰显着一种人类最初种族的意义,一种图腾文化的燃起,表征着部落出现与生产力的提高,七十年代浙江河姆渡、河北磁山等新石器时代遗址的发现,我们在这些山洞里看到了绘画与符码在最初的生活器物上的痕迹,似乎感受到八千年前,中国文明初露的曙光。
绘画艺术先与文学创作出现,绘画艺术最早出现的在燧石手斧或燧石匕首工具,体现了一种生存上的实用功能。后来出现在岩洞壁画上,野牛、马、鹿共同生活,维伦多夫的女性裸体为了祈求生殖繁衍。这些充裕在生活里与关注人本身的绘画,让我们思考到绘画艺术最初的创作动机到底是什么呢?我想是人类对于美的追求吧。
在美的追寻和探求里,人类最初以人本身为对象,开始通过简单的几何符号在空间里张扬一种人对自然的关照,人本身征服自然的原始冲动力,最初在日常用具与种族带有权威的建筑排列里,突出一种民族的积聚力和仪式感。它是共同生活民族内在的精神的集中显现,它似乎在阐发一种天人和一的禅意。
以上观点从埃及的建筑及古希腊的艺术作品可以窥见,用无数裁切准确的巨大石块,建筑成一座高耸巨大的帝王陵墓,金字塔是一个完全几何形状、对称、比例精确,简洁有力的三角形,反映着当时人们有序制度的建立与对生命延续的一种挑战。希腊的艺术更加注重人的塑造,从人的身体的美体现一种精神的美,一个健康自信的身体,就应该是一个崇高的精神、自信的生命的开始。
艺术的造型在经过历史的涤荡与锤炼后,逐渐变成一种文化符号。而这种符号也正是那个时代民族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的缩影。所以可见得绘画艺术是对人的关注及人本质的关照,这种关照也就必然与哲学挂钩,绘画作品在内容表达上与色彩运用上,与时代的背景与主题相映照,绘画艺术也就必然与文化相连,这点也正是文学写作中同样在追求和表现的内涵,异曲同工之妙不言而喻了。
绘画是一种“有意味的形式”青铜时代文字已经发展的相当成熟了,许慎在《说文解字序》中说:“仓颉之初作书,盖依类象形,顾谓之文。”汉字以象形为本源符号,象形来源于绘画,来自于对对象概括性的抽象写实。“象形”作为“文”的本意,是汉字的始源。后世“文”的概念便扩而充之相当于“美”,汉字书法的美建立在从象形基础上演化出来的线条章法和形体结构之上。在笔画里我们看到了曲直适宜、纵横合度、结体自如、布局完满,它不仅是一种形式上、程式化静态的美,更是一种流动的、活生生的、富有生命暗示力量的美。所以文字是对绘画线条的高度简化和凝练,在用符号表示一个对象,甚至是一个事件及事物整个的发展过程,这里可以举出的例子是“指示”、“会意”、“象形”,正是因为此,所以文学艺术与绘画艺术有了区别,文字具有了符号特有的“抽象意义”。同绘画艺术相比,文学艺术更具有在空间上拓展时间的属性,使空间在高度凝练和概括里,留下了回味无穷的“意蕴”。
比如春秋战国时期的《离骚》:制芰荷以为衣兮以为裳。不吾知其亦已兮,苟余情其信芳。高余冠之岌岌兮,长余佩之陆离。芳与泽其杂糅兮,唯昭质其犹未亏。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在富有节奏韵律的文字符号里,勾画出了一个异彩缤纷的神奇世界,鲜艳有深沉的想象,想象和情感肆意地交叠生长,在一个美人香草、芰荷芙蓉、百亩兰芝、流沙毒水、八龙婉婉……的神话世界里,作者托物言志,娓娓道来了他的心中抱负、顽强、忧伤、及真理的追求。
《离骚》把最为生动鲜艳、只有在原始神话中才能出现的那种无羁而多义的浪漫想象,与最为炽热深沉、只有在理性觉醒时刻才能有个体人格和情操,最完满地融化成了有机整体。
在此不免想起西方美术作品后印象派作品,以此作品来做对比赏析、甄别文学艺术创作与绘画作品的艺术思考过程中的异同。后印象派是从印象派发展而来的一种西方油画流派。它的代表画家有塞尚、梵高、高更,后印象派画作不满足于刻板片面的追求光色,作品注重抒发艺术家的自我感受和主观感情,于是此派画家开始尝试对色彩及形体表现性因素的“自觉”运用,这正和楚汉时期,中国文学艺术在风格特色上有所交叠。在那个年代理性精神在中国的北方占据了统治地位,从孔子到荀卿,名家到法家,楚地南国保留着绚烂鲜丽的远古传统,庄周的“宽柔以教不报无道”,使这时候的南国更加具有理性后的浓厚的浪漫主义色彩。所以这与西方工业革命后一种回归人内心及纯粹的艺术追求,似乎赶到了一个点,庄周的逍遥游、楚辞等作品和后印象派的明艳和富有自我表达的艺术技法如此相似。
图像中向日葵充满了明艳的色彩,喷薄像火焰一样,私缠又野蛮地向上,生长在一起表现出强烈的生命张力,向日葵是梵高的崇拜物,因为在他的眼里,向日葵是太阳之光,是光和热的象征,是他内心翻腾的感情烈火的写照,也是他苦难生活的缩影,在这幅作品里我们感受到太阳般的温暖和一种希望。我认为梵高在绘画创作过程中,用有力而简短的线条,甚至在画作中出现很多斑点来诠释他内心的追求和笃定,在明艳的色彩调子里和明朗的画面里,表现一种人类的深沉的思考,看似拙笨的笔触里,还原了植物本身的自然属性。好像用欢快的歌声来慰藉人世的苦难,以表达他强烈的理想和希望。一位英国评论家说:“梵高用全部精力追求了一件世界上最简单、最普通的东西,这就是太阳”。
同样与楚汉时期的艺术作品中富有幻想的浪漫主义里,来表现对理想的渴望对自我消解的风格,也就异曲同工了,梵高简短而有力的线条符号与《离骚》中简短的句子,梵高那绚烂至死的色彩与美人香草般的华丽描写,梵高绘画中准确的造型与《离骚》中无独上下而求索的追问,如此相得益彰,艺术魅力如此的美妙动人。同样,汉以后的艺术作品气势与古拙的美学风貌也是极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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