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马话西游（251）：观音菩萨洒了几滴甘露就医活了人参果树吗？
前文书说到，悟空受了指教，径往落伽山寻观音求告，备言在五庄观因忿生事，损毁灵根，访求仙方之事。观音甚是惊怪，责备悟空一番，方许出手相助，且道出了一段早年以净瓶杨柳和道祖赌胜的往事。悟空方知净瓶杨柳竟有偌大法力，当下欢喜不尽，请了菩萨动身。
且说观音出了紫竹林，驾云直上普陀山，悟空在后相随，见前头一只白鹦哥轻飞巧啭，不离观音左右，方知竟是神鸟，便笑道：“菩萨好闲情，去公干还带着玩意儿！这八哥儿可会念经？”
观音微微一笑道：“你莫小看他！他原落伽山里的野禽，也算一场缘法，一日在竹林里听我讲经，竟然就此不肯离去，朝夕徘徊。我察知有异，便准他随众听讲，不过几百年，竟有小成，虽尚修不成人身，却也善解人意，自然亦能学舌话语，我便着他做个信使，但有哪里初去时，常带了他同去，便好认路识人，日后也好捎信传话也。”
悟空随口问道：“原来菩萨从前未去过五庄观，却如何与镇元子相识？”
观音微哂道：“我与他分属佛道，他又不在天庭供职，自然无事交集，我又去五庄观作甚。只是往年佛祖曾邀他赴会灵山盂兰盆，方才和他有数面之缘也。今日若非要助你医树，只怕再过千年也未必有缘拜访五庄观哩。”
悟空笑道：“如此说来，老孙倒是帮菩萨牵了线。如今菩萨给他医活了宝树，他自然感恩戴德，日后便是老交情了。否则菩萨何必带了信使鹦哥去？”
观音秀眉微皱道：“你这猴儿，偏生这许多废话！”
悟空见观音微愠，虽不解其意，却也不敢再问，便转过话题道：“这鹦哥听了菩萨讲经，便能修行得道，倒和我师父有些相似。可知他虽有佛缘，亦足见菩萨法力广大，普渡众生。只怕莲池中的金鱼，朝夕听菩萨妙音，也早得道多时了也。今日怎的未见它在池中？”
观音并不答话，只道：“佛祖成佛前你师父便已听他讲经，缘法大多哩！否则怎能修成人身？我这区区鹦哥，岂能与之相比？”
说话间，二人早到了万寿山上，悟空遥指道：“菩萨，那林后便是五庄观了，弟子先去传话！”说着便一个筋斗跃下云头，径入观内。
观音好整以暇，妙目轻扫，赞叹道：“这里元气厚重，果然不凡！”这才按落云头，立在山门外暂侯。
却说镇元子正和玄奘、三星闲话，忽见悟空进门叫道：“老孙请了神医来了，还不快快迎接？！”
镇元子往外张望了一眼，但见一团瑞气柔和凝重，知道定是佛家大神到了，心中暗喜，却只点头不语。
玄奘惊喜问道：“悟空，你请来了哪个神医，能医得了这仙树灵根么？”
悟空笑道：“弟子请来了南海观音菩萨，师父说医得了么？”
玄奘大喜道：“原来是观音菩萨亲临，此番更无忧也！”说着便站起身来，却不敢僭越，看着镇元子行了一礼，待其示下。
镇元子听说是观音到了，心下颇为欢喜，却是不露声色，只点点头站起身来笑道：“这场事闹得可不小，竟惊动了贵派的观音菩萨。三位道友，且随贫道和唐长老一同出迎，如何？”
三星自然一诺无辞，纷纷笑道：“自当出迎！观音菩萨妙手医树，我等自然大开眼界！大仙与大圣冰释前嫌，八拜为交，更是三界的佳话！小仙等何幸，竟能见证这般盛况，真是不虚此行也！”
镇元子大笑而出，三星陪笑相随，玄奘振衣整帽，带着悟空和八戒、沙僧一同出门相迎，五庄观众弟子见师父亲迎，知道来客非同小可，也都随着大师兄丹阳列队肃立。
观音见镇元子亲迎，心中甚喜，忙起手见礼道：“大仙亲迎，贫僧何以克当？”
镇元子微笑还礼道：“昔日灵山一别，菩萨风采更胜往昔。今日得蒙光临，鄙庄上下蓬荜生辉也。”
三星和玄奘也各上前见礼。悟空看得不耐烦起来，插嘴道：“老孙今日请来菩萨，是做医生的，且先医好了人参果树，你们再慢慢叙旧不迟！”
玄奘见他无礼，正欲呵斥，却见镇元子哈哈笑道：“说得是！如此便请菩萨施展神通妙手，也好让我等大开眼界也！贫道先行谢过了。请！”
观音微笑道：“唐僧师徒是我佛门弟子，如今悟空鲁莽，冲撞了大仙，贫僧自当庶竭驽钝，救治宝树。只是不免班门弄斧，献丑之处，还望大仙海涵。”说着便款挪玉步，随镇元子进了山门。
五庄观众弟子见观音气度高雅，姿容不凡，无不心折赞叹，一齐见过了礼，便簇拥着诸仙同往果园，要看看观音如何施展法力，救治灵根。
观音一路行来，见花卉异美，菜蔬繁盛，当下赞不绝口，不觉便到了人参果园，见那天地灵根歪倒在地上，土开根露，叶落枝枯，不由得柳眉微蹙，檀口轻叹，心下暗骂悟空作孽。三星及众道士见了仙树这般模样，无不纠结痛惜，戚然作色。玄奘更是惶恐不已，不知观音能否医得了这枯木残根，当下不住口地念经默祷，更不敢抬起头来。悟空虽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此时也不免心下惴惴，暗悔前日太过莽撞。唯有镇元子神色不改，一如平日。
观音叹了一回，围着残根踱了一周，点点头招手唤来悟空道：“伸出手掌来！”
悟空依言伸出左手，舒掌摊开，眼望观音，不解其意。
观音轻舒葱指，捻起净瓶中的杨柳枝，在瓶底轻轻一蘸，拎出瓶来，把柳枝上沾的瓶中甘露在悟空掌心画了一个起死回生的符字，嘱咐道：“你须攥好这个符字，放在树根之下，但见掌心出水，再听我吩咐就是。”
悟空只觉掌心清凉，通体舒泰，当下诺诺连声，捏着拳头，揣着那个符字，小心翼翼地走到树根底下，把拳头放在树根处，微微蹙眉，却不言语。众人无不屏息凝气，目不转睛地看着悟空的手。
过不多时，忽见悟空脸现喜色，轻轻叫声：“有了！”众人凝神看去，却不见手中有水流出，正自诧异间，只见树根处底下涌出一股净水，须臾长成一汪清泉，潺潺汩汩，竟似无尽无竭。
众人大喜，齐齐转向观音，看她如何。观音微微一笑，对悟空吩咐道：“你便如此攥着手心，切不可松开，否则泉水便断竭了也。”
悟空仰起脸道：“就这么一直攥着么？却要攥到几时才休？”
观音笑道：“休得焦躁，我自有道理！”说着又唤过八戒和沙僧道：“你们两个先把宝树扶起，待用玉瓢将此泉水舀出，等我用它把宝树从头浇下，淋至根须，泉水浸泡处，自然根皮相合，叶长芽出，枝条转绿，仙果复生也。”
八戒、沙僧连声答应，忙走到树冠处，见树大身粗，不可下手。沙僧略一沉吟，便现出丈二真身，伸出簸箕般的大手扳住树干，喝一声：“起！”便把树冠抬将起来。
八戒见状，便有样学样，念了个“大”字诀，把腰身一抻，变得和大树高矮相若，展臂撑起果树，轻轻巧巧便扶得周正了。众道士不曾习得变身之术，直看得目瞪口呆，暗赞佛家神通了得。
悟空早拿捏得不耐烦，见树已扶正，忙叫道：“小道士们，快取玉瓢来！”
镇元子听了，却对观音道：“贫道观中鄙陋，并无玉瓢，只有茶盏、酒杯，乃是玉皿，不知可用否？”
观音点头道：“用得！用得！但教是玉器，可舀得水的便罢。就请借来一用！”
镇元子乃命清风、明月道：“你们和几个师兄一起去，把那些玉盏、玉杯都搬了来。”
清风、明月答应着，忙唤了几位师兄，奔去茶房，取过三二十个和田玉盏儿并四五十个羊脂玉杯，请观音取用。
观音点头谢了，便命八戒扶着树，教沙僧把土尽数培在根上，又请众道士用杯盏小心取过甘泉之水，一瓯瓯地捧着，然后从净瓶中取出杨柳枝，蘸了玉皿中的清泉，从上到下细细地洒在树上。
但见观音樱唇微动，口中默念经咒；脚下不停，踏着周天方位；素手如梭，柳枝频洒甘泉，不多时便把玉皿中的清泉尽数洒净。镇元子凝神看她步法，既似佛门的龙象般若步，又如道家八卦九宫步，偏生却脚下细碎灵动，步步生莲，虽无那等堂皇磅礴气势，典雅幽美犹有过之，不禁心下暗赞道：“观音得道虽晚，却是禀赋异常，看她修为气度，几能与我道家天尊和释家诸佛比肩，无怪乎玉帝把她与佛祖并封五老。如来门下有此弟子，真乃大幸也！”
（本文节选自《大圣心猿》第一百二十六回：观世音心化甘泉水，镇元子义结孙悟空）
***原创内容，转载请注明作者信息***
【作者简介】
史马广彧，加拿大BC省中文协会会员，温哥华大华笔会会员，温哥华至善中文学校教师；微信自媒体“国学微讲堂”公众平台主讲人；著有《史马老师讲国学》系列丛书，获著名作家二月河先生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