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眼‖臧棣,曹五木,向武华,余怒,小引,谈骁,刘汀,丁长耀,马力,春天里的
本栏目作品是小编从日常网络或纸刊阅读中选出的,每期10首,按阅读先后顺序排出。所选仅代表个人偏好与个人眼光。
它下得很慢,慢得像
一个决心里有一根潮湿的拖布。
它下得就好像幽灵忘记了一个暗号。
它下得滴滴答答,
它下得四月的北方就如同
世界之钟里的一根指针;
它下得很轻,轻的就好像青烟
必须再次成为一个对象;
它下得很专注,以至于听上去
冷静的人生和麻雀的啁啾
仿佛有一层薄薄的关系。
它下得就好像时间从未承认有过
时间的化身。
它下得就好像生活是一场神秘的约会。
它下得很神圣,就好像雨的神圣
并非和人间喜剧毫无关系。
它下得很缥缈,但它也下出了
孤独的宇宙中的
一个安静的角落。
我一出生,他们就塞给我
一个国家。他们说,这叫授予
你必须接受,因为它正确。
他们塞给我一个数字。
他们说,这是编号
刻在一个塑料卡上。
从此我是一个编号72的
独立国家,我每天都要刷卡。
我学习语言
我会听,会写,会说
但我是个哑巴。
我辛勤劳动
我能够耕种、制造、积累
但我不会工作。
我茁壮成长,更大的国家不允许我不茁壮。
更大的国家叫0。
我无法得知自己的疆域,因为其他国家
不必刷卡就能找到我,比如60号和68号。
在0的允许下,我也能
游历。我刷卡,离开我的国家,达到广场。
广场是另一个国家,编号89
我在89号里只能走,不能坐。
坐,不被0允许。
有时也不能走,只能消失。
穿过广场就是屠宰场,那里是
更大的国家,也就是0的驻地。
作为单独的72号国家
我无权生育。
0代替我,他们
拿走我的塑料卡
用机器配种——滋,72.1号
诞生了。机器,就是那个
更大的国家。
我试着与另一个国家
交媾。我无法判断另一个国家
是否美丽,但她疯狂,而且
她是女性。
但是她说,不,你是
一个婊子。我说,我是男人。
她说,那你就是鸭子
你不是被搞,就是出卖。
我说好吧,反正
交媾是违法的,而且不能刷卡。
作为一个国家
我也有自己的信仰。
我的信仰是,学会了说:是。
我也会老去,虽然这
并不被允许。他们说
你欠这个国家的,作为一个
独立的国家,你天生亏欠
那个更大的国家,也就是0
你得偿还。于是
我付出了我的所有,以便去死。
我死了。他们拿走
我的卡,把我装入塑料袋
和其他负债一生的人一起
送入堆满了数字的焚尸炉。
夏天夜晚的河边
小镇已熄灭了所有的灯光
群星流金,众虫齐鸣
呼吸一囗青麦和树叶的幽香
世界从来没有像眼前这样,不容怀疑
广阔奔流,充满生机和活力,美好又虚幻
坐也好,走也好
头顶星光的爱情少年
单纯得可以飞翔
黄栌、银杏、红枫,沿山脊逶迤而列。
白翅鸟群翱翔其上。
原先一直想不明白的事现在想明白了:
心中某种辽阔的东西
不是宁静、仁慈,而是欢爱般的
白云翻滚舒卷下的无所思。
在自然中,我自忖至少是一个
哲学家,意识到“我”和“我的”
是在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支流旁边。
月亮总是突然出现的
你一抬头
就看见了它
我说是的,这很舒服啊
我们在月亮下抽烟
看见一朵乌云 飞快移动
后来,夜里的鸟也飞了出来
朝空旷的地方飞
我们摸黑站起
身边就是黄杨树林
“为什么不去喝酒呢?”你问
那是去年春天
有一些空气
在我们中间隔着
那个夜晚
其实没什么悲伤和喜悦
我们去街道口的小酒馆吧
不谈命运
就像草地上的两只昆虫
朝有光的地方飞去
十年前,爷爷准备好了棺材
十年来,爷爷缝了寿衣,照了老人像
去年冬天,他选了一片松林
做他百年归山之地
松树茂盛,松针柔软
是理想的歇息地
需要他做的已经不多了
他的一生已经交代清楚
现在他养着一只羊,放羊去松林边
偶尔砍柴烧炭,柴是松林的栗树和枞树
小羊长大了,松林里
只剩下松树,爷爷还活着
村里有红白喜事,他去坐席
遇到的都是熟悉的人
他邀请他们参加他的葬礼
为了从洪水般的梦里,抽身
我有时候,定一个闹钟
有时候定两个,甚至三个
定一个闹钟的晚上,我睡得
更早一些,秘密也就埋得更深
而被两个闹钟提醒的白天
总是有三到四级风
空气质量一般,这样的天气
走在大街上,会看不清
迎面那些人的脸,也不想
看清,怕他们在边走边哭
叫醒我吧,叫醒我吧
如果所有的闹钟,都失效
叫醒我吧,叫醒我吧
如果你刚好,从一条河边路过
我遇见你的时候
阳光恰巧透过花瓣
我想你的时候
月光恰巧照亮湖面
一切往生的,必将暂停于羊角芹上,野草莓上
自带锯齿状的忏悔
当我们再见时
云彩已是初秋傍晚的舍利,啤酒杯里滚动的琥珀
我时刻都在拆散自己:地胆草,倒提壶,葱莲
或者雨滴形的,炊烟般的,格式化的
有时也把自己聚集起来,露宿于五蕴之中
因果之辨始终困惑着我
这一生盘根错节,却各有枝头
带着一个陪他读书的门童
(大人说他们一个懒,一个笨)
在雪后的早晨,并肩离开
留下字条“决意远行以抒志,择日便回”
村口有人看到他们停下来休息
天上有白云源源不断向另一方向飘去
在继续走路之前,他们把云看了很久
『凤凰』为诗歌半年刊,于2008年3月,在河北唐山创立。以强调青年性、先锋性、生活化、在场感,倡导好作品主义为办刊理念,深得广大诗人的喜爱。已出版20期。中国新乡土诗的奠基人姚振函曾评价说:“这是一本不逊于甚至优于某些官方刊物的民刊,它使我这个居于平原小城的老年人开了眼界,也再次领略了唐山这座了不起的城市。”入选2014年、2016年中国诗歌十大民刊,并荣获河北文学内刊贡献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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