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谈丨陈永锵:在艺术创作中,要听从自己心灵的调遣
我常回故乡,但每一次踏上故乡的泥土,心中仍然要漫起一种不安的骚动。
早年,每逢回抵故乡,我会激动得雀跃高唱,现在则不了,我只是游目四野、漫步沉思,人到中年,万事当慎于思而笃于行。童心应该珍护,但中年人的童心已不是纯属无知的天真,而应是不执成见地思索。
是因为田园的美孕育了我的审美个性,还是我的审美个性发现了田园的美?或许,这是因为:我与田园的交往历史太久长了,而且是开始于我无知的童年。
我的感觉总喜欢求新,但感情却往往禁不住要去怀旧,这是常情。人们常说,温故而知新,可见温故也是一种美的情感。事实上,怀念也是人类一种亘古的美德。
我对故乡的感情和我的画中追求表现的,正是经过岁月筛选留在我心中的对美的怀恋──一种不能抛弃的感情。
《凤眼果》陈永锵
故乡的田园是美的。它是孕育温厚情感的处所。金色的稻海、银色的小河、绿色的山峦、红色的乡径、黑色的沃土……平凡可亲,并且处处都镂刻着人的爱、人的智慧,焕发着人的精神。
隆冬,故乡的田园壮旺而井然有序的鲜蔬使泥土的价值得到了感人的显示,我们故乡的泥土,是以它不会“冬眠”的“天赋”或个性,赢得了我对它的崇拜的!我凝视着冬土上的菜田,在那绿色的旋涡中,仿佛看到一颗不甘寂寞、不会冬眠的心。
我在北国的温室中,曾经也见过芭蕉。然而,温室的芭蕉,已经失去了它本有的风彩,而在故乡的大地上,我曾多次听着芭蕉是怎样在豪雨中发出豪迈的响声;我看着它在寒天里、咬着故土、用褴褛的衣衫包护着一条青芯,又在春天的门槛外,让青芯招展成绿色的旌旗;浓绿的叶子发出沉雄的乐音,扇出清新浩长的风……
我想:对乡土的爱,不应是轻佻的,而应是深沉的!因而,在芭蕉的临风中,我也常常想到深沉的大海。
《日本樱花印象》陈永锵
大地,它给予生命之树以繁花硕实,而生命之树又将自己还归给大地,那些一如既往地守着故土多年的木棉,岁月无情的刀斧,已使它身上的皮鳞皲裂与创伤混杂模糊,但它依然要落叶、要开花;要摈弃、要追求!
在它嶙峋老干上的疏落花朵,闪烁着乐观与赤诚!我感到,这些苍老木棉的花,尽管没有它壮年时开得那么灿烂辉煌,但,它今天更能扣动我的心弦。
故乡田园,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有着“天籁”和牧歌的和鸣、有着图画与交响诗的艺术世界。在这个世界中,高耸的是人的精神,而不是山;奔流的是人的爱,而不是河,……。
我对故乡田园的爱的执着,是因为我爱的根,在这里挣扎。早年对乡土朦胧的爱,得以强化与加深,则是生活对我心灵陶冶的结果。
《东瀛五月看樱花》陈永锵
我钟爱的,并非是惊天动地的神灵,也并非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而是质朴、平凡、可爱而顽强生活的芸芸众生。我是爱人类、爱生活,才会爱大自然和田园!我珍视那翻腾在胸中的情感,从生活中得到的,当然要归还给生活。
因而,我竭力在我的艺术创作中将自己的情感作淋漓尽致的表现,以期感染别人。毫无疑问,我在这种表现中,必然要听从自己心灵的调遣,也就是要按照我的真情实感、按照我对艺术的认识、理解、和把握来创作。否则,我的创作就毫无意义!
在目前的艺术实践中,我喜欢使我的画具有细腻的情感流露和思想的蕴藉;在造型上,注重写实以产生亲切感的同时,力求整体和概括;在构图中,我有意识吸取汉画象石中的平面构成方式;在笔墨处理中,我有意识使用中国山水画法的积、破墨法,以期获得浑厚华滋的效果。
在设计画法的过程中,我也在不同程度上吸收了古代浮雕和珂勒惠支版画的一些表现因素;另外 ,我尝试在画的题款上,采用现代散文诗的形式,目的是让人们更便于看懂,同时又使文法与画法相协调。
《水月松风》陈永锵
愿望与愿望的实现,其相距有如天壤之遥。然而,正如船是为海而存在的那样,它只有将它自己,全然交给了海,才是对自身价值的最彻底的肯定和尊重。我以田园的美为表现对象的花鸟画创作,恐怕恰似是在一块窄小的“三边杂地”上谋生,只有苦心经营,卖力耕耘,别无他法。收获也许平平,但,其中的乐趣,是会得到的。
发表于2001年3月《广东文艺界》
编辑 | 渔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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