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宁海】张家山:高山修竹古韵长

张家山

文:西湖雨

在浙江农村一带,一个村庄一个姓是平常事。它的地名干脆就用“应家”、“蔡家”......过路客远远看见大树下几堵白墙,手一指,“喏!那是王家噶,”“那是顾家噶。”然,张家山的村民没有一个姓张,百分之七十姓麻,麻利的麻。

张家山是镶在宁海黄坛镇西北方向约五公里的大山深处的一颗珠子,你来与不来,它就在那里,暗暗发着幽幽淡淡的光。

那里也是我同学的家。尽管我从未到过,尽管之前有会摄影又能烧得一手好菜的麻跃峰朋友,三十出头,少时跟随他父亲搬离张家山的他,极力向我倾诉他对老家的依恋时,令我动容。

村口有大树庇荫,树下依然有老人们在闲话家常,有几只慵懒的黄狗,东嗅嗅,西瞅瞅,远远瞧着我走来也不跑开,也不狂吠。他们村从山上到山下,分四处住。祠堂在上数下的第二处,祠堂前有晒场,可晒一年四季之农作物。正是稻谷入仓之时,晒场上金灿灿黄澄澄,老人们的笑脸在大树下荡漾着。不远处的稻田里,被收割的稻栿头整整齐齐,像小顽童的冲天辫,而农田里的老伯伯正在拾掇稻秆,一撩一撩,一捆捆绑好,撑在地头。那可是我小时捉迷藏躲猫猫的好去处。

这脑海里时常出现的场景就在眼前,便好似到了自己的家。

“妹,你打哪里来啊?”老人们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嗤嗤地打量着我。大概是我的装束出卖了我,一个冒然的小山村的闯入者。不过这一声“妹”让我感觉特别亲切,农村里的这种人情味好像与读不读书没有多大关系,人们见到都会主动让路,并轻声问好。

张家山限于自然条件,拢总几丘耕田,然,山上翠竹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一笈又一笈,郁郁苍苍,直指云天。村民世代以竹子为宝,以编制竹器为生。

不过我同学这辈年轻人不甘守着大山,都下山谋求发展。依然生活在那里的大都六十至九十岁的老人们,而我同学的父亲以及他父亲的父亲都是编制竹器的能工巧匠。之前在平台做了多期有关于竹器的文字,却没有今日与同学父亲聊起竹子的话题这般亲切。得知村里年轻人大都不愿学传统竹编,恐张家山竹编手艺将失传,很是心焦。

同学父亲不大健谈,与我聊几句就又开始很麻利地干起手头的活儿。红扑扑的气色明显比我印象中的老人年轻一轮,若不是头上有几根白发,外人都会与我这般认为。鹤发童颜尽显在张家山村的老人身上。这里的空气自不必说了,海拔大概400米,站在张家山村口仿佛伸手可及山腰的那几剪白云。

白云下是竹编匠人坐在自家门口编制竹子的场景。男者在前劈竹子,女者后面拔竹丝。把一根粗如成年男子手臂的竹子处理成一条条细细的篾丝。方可根据材质制作相应的器具。粗糙的可制作扫帚、畚箕、花篮、淘米筲箕·····精细的篾丝可做成梳妆盒,食盒。当然,现在市场开发出了很多新品种,还可做手提包,香奈儿的几款包包就足以说明,竹子可上大雅之堂也可登时尚之巅。

做好的竹器据说会有专门的供销商上张家山采购,销路不成问题,他们只管做好手中的活儿。

劈好的竹丝码一旁,篾匠师傅们的家里还有一个圆形的台子,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置于天窗下,窗沿旁。清早当第一缕光穿透窗沿,篾匠们便开始编辑起自己的生活。

行走在村中,四周不时传来拉竹丝美妙的丝丝声。突见一家门廊里,一位女匠人正埋头篾丝间,或蹲或坐,麻利地摆弄着手中的活儿,已分不清手指与篾丝,快到无痕。又如在拨弄琴弦,一抬头美目淡淡地飘过众人,琴起风过处,醉了天地,迷了双眼。那根根篾丝又恰似那碧云剑,飞到空中,剑气如虹,幻化成无数光影,飞向四周,心法即念,生死一间,大地一片寂静。不多时,一个米筛的底座便已完成。观女匠人的神情,竟有一丝侠客收剑入鞘后的满足。

居住在张家山上的人们,过的是七仙女与董永男耕女织般的生活,确如世外桃源一般,不羡陶潜不羡仙。他们麻利又快活地乐活在这大山深处。

张家山村,岭上,古道旁草木葳蕤,古枫飒飒作响,遮天蔽日,一切看似森森然。唯有脚下被时光打磨的鹅卵石验证彼时这里曾人马兴盛。唯有古道上的那块会唱歌的大青石,安如泰山,是否还能为这逐渐颓败的村子,在时空隧道里唱起张家山古老的歌谣。

头顶不时有寒鸦掠过,不禁无端生出“返照入闾巷,忧来谁共语?古道少人行,秋风动禾黍”一番感慨来。

归云一去无踪迹,断非少年时。

看那天地日月,恒静无言;青山长河,世代绵延。而张家山村好似千千万万颗散落在乡野田间的一颗珠子,在历史的烟尘古道里闪闪发光一瞬间。

然,张家山在村民们的心中,也在我们的心中,从未离去,也从未改变。

文字&编辑:西湖雨

图片:爱旅行的小蜗牛 峰之灿 山水尤

审核:浩海紫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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