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尼采哭泣》:死亡的报酬是不必再死一次
今天我们要一起共读的书,名字叫做《当尼采哭泣》。
尼采这个名字,相信大家都不会陌生。他是德国著名的哲学家、语言学家,因提出“上帝死了”而震动了西方世界,被认为是“西方现代哲学的开创者”。
这并不是一本人物传记,而是一本虚构的小说。书中的核心人物:哲学家尼采和心理学家约瑟夫·布雷尔,都是真实的历史人物,但没有证据表明他们在现实中曾经碰过面。
尽管如此,作者还是基于他们真实的生活状态、心理状态和人际关系,虚构出了这场伟大的心理治疗。虽然这本小说中描述的心理治疗是假的,但书中尼采的绝望,布雷尔精神上的痛苦,都是真实的史料。
书中的时代背景是1882年,那时,尼采已经38岁了。这位叫欧文·亚隆的作家,同时还是斯坦福大学精神病学终身荣誉教授、美国团体心理治疗的权威、当世仅存的国际精神医学大师。欧文在这本书里虚构了尼采和布雷尔两位大师的相见,他借两人之口,谈论了中年危机、女性意识、婚姻问题、情绪勒索和内省自我等问题,除此之外,还详细地描述了各种心理学派的理念和治疗技巧。
但从最终的结果看,这本书其实讲了一个人的自我认知问题:无论是尼采还是布雷尔,最终拯救他们的,是他们各自接纳了真实的自己。更何况,他俩虽然是各自领域里的大师,但他们仍然有许多和普通人一样的苦恼。
书中还有一位才华横溢、美貌绝伦的作家:露·莎乐美。她深受弗洛伊德赏识,同时,正好在1882这一年,她被朋友介绍给尼采,在之后的几个月中,莎乐美与尼采发展出了一段“短暂但深刻”的爱情。
书中还有一位女性叫贝莎·帕朋罕,她是布雷尔研究歇斯底里症时的重要病人。所谓歇斯底里症,是一种由精神因素引起的精神障碍,具体表现为“肌肉痉挛、产生幻觉和健忘”,这个病症在小说里发挥了很重要的作用,我们之后也会提到。
这个故事,是从莎乐美拒绝尼采的求婚之后,带着莽撞和自信去拜访布雷尔医生开始的。
说她莽撞,是因为她不顾布雷尔是否方便,直接在信里提出要与他第二天早上9点在一家咖啡厅见面,还说“这次见面关系着德国哲学的未来”。
见面后,莎乐美直截了当地请求布雷尔为当时还默默无名的尼采治疗:她说,这位以后必定会给人类的思想观念带来震动的哲学家,因为某种原因陷入了深深的绝望,并且屡次想要自杀。
说她自信,是因为她知道自己的请求一定会被布雷尔接受,布雷尔初次见到她时,对她相貌的观察:
“只有裹在毛皮大衣里、高挑娉婷的她,才有可能写下那封信……有力的额头、精雕细琢的下颌、蓝色的明亮眼睛、饱满丰润的双唇,随意梳理的淡金色头发,慵懒地拢在一个圆发髻里,衬托出她的耳朵以及修长、优雅的脖颈。”
莎乐美除了有超凡脱俗的美貌,还有娴熟的撩拨技巧:“她倾身向前,把她带着手套的手轻轻放在布雷尔的手上”,她说自己喜欢沉浸在“伟大的思想”中,还说能与像布雷尔这样有深度的男士谈话是她的荣幸。而她提出的要求也着实勾起了布雷尔的好奇心:
她声称,尼采这个人,如果因为绝望自杀了,将是对欧洲文化、对所有人的损失。并且,因为某些事情的缘故,莎乐美觉得自己应该为尼采的绝望,承担部分的责任。
不久之后,尼采和布雷尔就开始了一场分不清谁是病人、谁是医生的治疗之旅。
尼采是一个很注重个人隐私,也很高傲的人,他常常觉得自己生错了时代、称自己为“死后的哲学家”,认为现在的人,还没有做好接受他哲学思想的准备。所以,如果布雷尔按照常规手段治疗,并以检查身体为由,去刺探他的心理,尼采一定会有所觉察,然后立刻关闭他的内心。
所以,布雷尔的计划是这样的:先正常地为尼采检查全身的机能,建立好医患关系;然后,邀请尼采去他的医疗中心住上几星期,观察他偏头痛的症状,调整他的药物使用。在长期相处的过程中,见缝插针地与尼采闲聊,讨论他的绝望,一步步进入他的内心。
然而,这个计划出现了意外。当布雷尔提出希望尼采能去医疗中心住一个月院观察情况时,尼采怀疑起布雷尔的动机,他说道:
“你说医生的职责就是帮助病人。但这不是动机,而是职业习惯。我付不起住院的费用,你又提出不收我的钱……没有人是完全利他的,所有人的行动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都是利己的。所以,布雷尔医生,我再次请教你,你的动机是什么?”
布雷尔没有办法,这次计划以失败告终。
灰心丧气时,布雷尔会找弗洛伊德聊聊。
他俩聊过之后,达成的共识是:必须要解决布雷尔的动机问题。这个动机必须是自私的、利己的,才有可能说服尼采,而且,布雷尔还不能撒谎:因为一旦撒谎,一定会被尼采看破。
终于,他俩想出了一个双赢的办法:让布雷尔和尼采做一个交易。
这个交易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布雷尔继续做尼采身体上的医生,治疗尼采的偏头痛。同时,尼采也要做布雷尔精神上的医生,运用他的哲学,来治疗布雷尔的苦恼,帮他找到人生的意义。
这是一个完美的动机:虽然布雷尔没有把莎乐美那部分心思和盘托出,但是他的确也有自己的人生烦恼。
表面上,布雷尔似乎过着一种令人羡慕的生活:他有美满的家庭、漂亮的妻子、可以交心的朋友,他医学上的成就给他带来了足够的金钱和名声。
但实际上,布雷尔的内心充满了绝望,他感觉自己的生活被婚姻困住了,与妻子也日渐疏远,但他没有勇气改变自己的生活,于是郁郁寡欢、不能自拔。
布雷尔把自己当作诱饵,让尼采卸下防备,好向布雷尔掏出他的心。然后,布雷尔再运用心理治疗的手段,一步一步为尼采治疗。
在尼采的哲学诱导下,布雷尔假戏真做,渐渐吐露出了他更深层的苦恼:作为一个医生,他爱上了那个叫做贝莎的、患有歇斯底里症的病人。
贝莎在走路上有困难,每次散步时,她都会紧紧抓住布雷尔的手臂。每当贝莎发病时,她会开始抽筋,布雷尔就会长时间地按摩贝莎的大腿。出于职业道德,布雷尔不能对贝莎做出什么举动,但是,这份情欲和爱意无疑影响到了布雷尔的个人生活和家庭生活,布雷尔在生活中,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与贝莎在一起的时光。
针对这个问题,尼采尝试了许多方法,试图驱赶布雷尔对贝莎的妄想,但最后都失败了。本来他们都以为,只要布雷尔能坦率地说出他苦恼的源头,苦恼就会消失。但似乎贝莎仍然不是布雷尔最深的苦恼。这个结果刺激了尼采思考,他认为,他们应该寻找的,其实不是苦恼的源头,而是这个苦恼所代表的意义:而只有在症状的意义获得理解后,症状才会消失。
于是,尼采让布雷尔设想,没有贝莎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布雷尔发现,在那样的生活里,好像一切都已经注定了:他的职业、他的家庭、他的生活轨迹,他人生的终点。时间依然在不停地流逝,而他会一直规规矩矩地活到老,然后死去。在那样的生活中,没有新鲜感、没有热情、没有自由。而有了贝莎这个依托,这个幌子,布雷尔就可以逃离这一切,免于受到衰老、死亡,以及面对未来的恐惧。
所以,布雷尔真正的敌人,不是贝莎,也不是现在的婚姻,而是布雷尔对衰老、死亡以及未来的恐惧!布雷尔真正的敌人,是他的宿命。
原来生活愉快的关键,在于先去选择必要的东西,然后去热爱所选择的东西。而布雷尔到目前为止,已经选择了必要的东西:成为医生、组建家庭、结交志同道的的朋友等等,而且他选得还很好。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去热爱自己的选择。
古希腊有一个观念,叫做“命运之爱”:每个人都应该无条件地接受人生中的一切事件和处境,不管痛苦还是快乐,都是你人生中最独特的经历,对你都是有益的。
说到这里,尼采终于愿意敞开内心,向布雷尔倾诉了。
他看到布雷尔接纳了真实的自己,得到了解脱。而他自己压抑了那么多年、从来不会对人说的内心世界,终于也想要在懂他的人面前解放了。
他开始讲述自己人生中经历的三次背叛,最近的一次背叛,就来自路·莎乐美。
如今他意识到,莎乐美对他的意义,就相当于贝莎对布雷尔的意义。在向莎乐美求婚失败后,莎乐美的形象便在他的脑海里扎了根,此后的日子,尼采没有一天不想她。因为在这之前,从来没有任何女子像莎乐美这样打动过他。
他一直过着孤独的生活:没有归属感、没有房子、没有家庭、没有可以终日谈话的朋友圈子,没有装满财产的橱柜、没有国家。他一直被孤单死去的想法所纠缠:
“你知道那是什么样子吗?当我死的时候,我的尸体可能要几天、或者几个星期才被一些陌生人发现。”
他曾经尝试着安抚自己,在孤独到极点的时候,自己与自己说话。布雷尔听到这些的时候,也陷入了悲伤。最后他对尼采说:
“孤独只存在于孤独之中,一旦分担,它就蒸发了。”
听到这里,尼采终于哭了。
这个泪水,是自由的泪水,也是解放的泪水。事到如今,尼采终于有了一个能懂得他内心的妄想、懂得他的孤独的朋友。在与布雷尔的交谈中,尼采感觉到:自己并不是一个怪物,而是一个有能力感动别人,并且被别人感动的人。
布雷尔与尼采,他俩相互参与了彼此自我超越、自我接纳的时刻。这正是尼采梦想的一种友谊:两个人通过结合,达到一种更高层次的理想。
所以,尼采的哭泣里,一定也有为接纳了真实的自己、找到了梦想中的友谊而流下的,欢欣的泪水。
接纳真实的自我,热爱自己选择的命运,这是每个人享受生活的关键,也是对你的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