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天
二重天
文/落叶半床
软绵绵的春天
今天格外暖。阳光很好。走在阳光下,嗅着田里菜花香,整个人仿佛都融化在这金黄里了。眼睛迷糊了,昏昏欲睡。说实话,我一点儿不喜欢春天的风,令人沉睡,不能清醒。春风吹过的时候,虽说有慈母般的温柔,也有美人鼻息的香甜,但那种感觉容易让人沉迷。
乡村的房屋,近天的低树,田野的小花,由近及远的翠绿,都尽收眼底。感谢老天给我双明亮的眼睛,更感谢老天给我一双可以四处走走的腿,没有它们,我怎能如此偷闲,享受一个人的田野?四围都是静静的。我的心也沉静,感觉好像又有要飞的愿望了。仰望蓝天,细数白云的无尽变幻,多好!路边不知名的小花,眨着深深浅浅的或红或黄或蓝的眼睛,冲着我笑——我也毫不吝惜回敬我的笑,哈哈。我喜欢这些散落在草丛里的小花,无名,但快乐平凡地开着,一点都不张扬,也不管有没有谁去理睬,只是这样兴奋地点缀着春的颜色。
走啊走,就是很难看到属于故乡的一些树种。仿佛都遥远了,高大的阔叶树……那些树总是让我仰望,看着它们直刺天空的神奇,我的心充满了莫名的喜悦。有没有也罢,渐渐明朗的是哪里的乡间都是这样子:少不了残破零落,更少不了纯朴自然。
这样明媚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些怨春风的多情,吹起我思乡的梦。老家适逢庙会,往年都是柳絮飘飞的时候到来,飞絮漫天,看台上好戏上演(估计今年春迟了,柳絮看不到好戏了)。每年春天这个时候都会热闹上几天。老妈总是盼着多来几个人,多累都是美的。想着她那个忙碌兴奋的样子,简直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如果很冷清,她会气得嘟哝个没完。我总会说,不来就不来呗,农村有几个不忙的;亏得咱家地少,不然你也正忙活呢;乐得清闲,省了;别老生这个闲气。她总会说我,没良心的,早晚混得一个人儿也没,一点儿也不像我!还好,今年去的人多,打电话时家里乱哄哄的,老妈可乐了。嗨,她就是爱热闹。先到这里吧,再说下去就没个谱了。
2009年4月12日 星期日 上海 多云转阵雨
(刚回来写好这个,天已经阴了。怪不得暖得反常呢。)
一痛
中午时分,我知道了一个消息,真的是痛——妈告诉我,二姨去世了,就在前几天,农历三月十五。她已经挺过了漫长的冬天,怎么会在这个春暖花开的时候突然去了?我想不明白。妈接到消息时也是心痛得彻夜难眠——明明昨个打电话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第二天就没了!二姨离开的当天还在下地干活,干完活后忽感不适,忙奔医院,连瓶吊水都没打完,就这样在这个春日迟迟的黄昏离开了。本来那几天老家适逢庙会,妈还说了要接她过来小住的,结果连这个最起码的愿望都没来得及实现,两姐妹就这样阴阳相隔了!而我在周日(三月十七)还在怀想妈今年庙会会很开心呢——因为三月十四上午我打电话回去,妈还正为客人多而开心。我最担心妈受不了这个打击,本来亲近的人一个个远去了,未免就容易感到人生凄凉,再加上有这么多遗憾,更是难免伤心。可是我竟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妈。
忽想起大姨去世的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那时我还很小。只是那样的经历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四处都是白茫茫的,眼睛里全是苍白。漫天的飞雪营造了这悲哀的气氛,白色的素服素带在凄厉的风中狂飞乱舞,纸做的幡呼拉呼拉地响,一刻都不肯安静;送坟的场面更让我猝目惊心,看着白茫茫的原野,听着大人们哭天抢地的哭诉,我的头一刻都不想再抬起……
大姨是个苦命的女人,十七岁的时候嫁了,白天下地干活,晚上织布做家务,每天起早贪黑,辛辛苦苦养大了一个女儿四个儿子:唯一的女儿因为精神脆弱,三十几岁时疯掉了;四个儿子更好,娶了媳妇忘了娘,天天争争吵吵,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结果就这样生生送了老娘的命!我妈没少数落她的那些外甥!可是有什么用呢,大姨还是带着满腔的仇怨走了,五十刚出头,在那个白雪纷飞的别人家都在热热闹闹地庆贺新年的好时候!
大姨一生凄苦,二姨也好不到哪儿去,只是二姨生性软弱些,没大姨那般倔强和要强,比她又小上几岁,年头赶得要好一点儿,没吃那么多苦,但是那一辈的人,尤其是女人,有几个不苦的!
二姨为人随和,再加上家里有两个比我稍大点儿的女孩,小时候每到暑假我都会去她家住上一阵子。每每想起她对我的疼爱,我就感觉自己很幸运。只是像其他疼爱我的人一样,离去的时候我又是个不知道。当年爷爷去世的时候,全家人都瞒着在外地上学的我,直到寒假回家,我才知道爷爷已经离开我几个月了,而且更让人伤心的是奶奶告诉我,爷爷一直都在挂念我,他一直都在念叨最不放心的就是我。那一刻,我的泪水肆意蔓延,心痛得无以言表。因为这事,我生了好大的气。后来奶奶去世的时候,妈打电话告诉我了,但是他们坚决不让我回去,因为当时我要期末大考。
发现自己真的很不好,每个疼爱我的人去的时候,我要么是最后知道;要么是知道了连个告别的机会都没有。这次也一样,妈迟了这几天才告诉我,还说已经埋过了,用不着我回去。我知道,谁都不愿意我去忍受亲人离世的那份痛苦,总是到了最后的最后才告诉我。我还能说些什么呢,我又能说些什么呢?
或许正像Summer说的那样,“这似乎有点遗憾,可是你有没有觉得即使他们现在已经走了,可是你感觉他们还健在?”也正如红马安慰我的那样“倪萍的姥姥曾对她说:‘如果你真的想我,那你就能够看见我’。结果当倪萍想念她姥姥的时候,真的看见了她的姥姥。”
我也要在这种生死之间,不能只记着悲痛,更要感念所有的情谊。
2009年4月16日(三月廿一)下午
落叶半床:真名张琴,安徽人。贪玩、好静,喜欢大自然,闲来偶尔写几个字,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