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272 狂徒蔡泽——范雎惨遭滑铁卢,秦国迎来远方客

邯郸终于解围了,秦国和赵国的恩怨到这儿算是有个阶段性的了结了。我们不妨向前反推一下,邯郸之难由何而来呢?就是由之前的长平之战而来。那么长平之战又是由何而来呢?就是为了争取当年上党郡这块小小的地方。那么,上党郡的纠纷到底从何而来呢?实际上就是韩国被秦国人围困之后,上党变成了一块非地。于是韩国人首鼠两端,不知道把这块地是割给秦国人好还是献给赵国人好。

按理说这原本就是一件小事,割让一块不痛不痒的地,无所谓嘛!反正韩国人割地求和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卖国求荣这种事,对于韩国人来说那是小菜一碟。但偏偏就是这一次,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最后一发不可收拾,把秦国和赵国这两家战国中后期最为强大的国家拉到漩涡里面来,然后两家打得不可开交。而真正挑事者--韩国人却躲在另外一边看热闹去了。直到最后,中原诸侯实在看不过眼了,要去救赵(国)的时候,韩国人还是没动手。

由此可以告诉我们两个道理:第一,历史的大事往往是从小事开始的;第二,这些小事往往是由小人开始挑起的。历史的事实我们无法改变,但是我们可以选择避开小人。

邯郸之战是结束了,但是它造成的影响还在持续当中,至少影响了两个人,这两个人都和秦国有关,一个人叫范雎,另外一个叫异人。一个在秦国的首都,一个在赵国的首都。好吧,我们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我们先看一看范雎怎么受影响。

经历了太多的人情世故,范雎老了,他甚至没有精力继续承担起光大秦国的责任了。为了脱身,他把另外一个人顶了上去。这是他向秦王推荐的第三个人,前两个是王稽和郑安平。看起来这第三个人运气非常好,赶上了好时机。公元前255年,邯郸大战之后的第三年,这个即将被范雎推荐的人扛着行囊布袋和自己的脑袋,冒着雨水在泥地里稀稀落落地留下自己的脚印,匆匆地向秦国首都走来。这个人叫蔡泽。

蔡泽,燕国人。在进入秦国之前,他在各诸侯国,在中原溜达了好一圈。没别的,就是到处面试,想谋个好差事。不过也奇了怪了,他偏偏就是不能如愿,这一点和他的长相真的是很有关系。在武侠小说当中我们经常听到一些人说:“哇,你这个人骨骼惊奇,异于常人哪!”这是在写小说,而蔡泽呢是确确实实长得和常人不一样,具体长成什么样子呢?太史公在《史记》当中描述的特别清楚,详细的文字,咱也不卖书包了,翻译成现在的大白话那就是:朝天鼻、端肩膀、额头凸、塌鼻梁,外加一个罗圈腿。简单说了,这位兄弟不是人,缘是天使下凡尘,只不过下凡尘的时候脸先着地了。

这种相貌不用说,显然非常不适合进演艺圈,除非专门去当特型演员,演判官或是演小鬼。可想而知,这种样貌让面试官看了那绝对是隔夜午饭都吐出来了,更别说是给你一个好职位了。长成这个样子,更难让一国之君有什么特别的好感。所以,蔡先生迟迟找不到工作,那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虽然长得不好看,但蔡先生对自己的能力还是信心满满的,一切不顺利,那只是时机未到。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碰上了一位职业生涯咨询师。说的明白一点,那就叫看相大师,通俗来说那就是算命的。这位大师名叫唐举,蔡泽就希望这位唐大师能给自己卜上一卦。据说,这位唐举大师曾经给赵国的李兑看过相。当年赵国李兑曾经在沙丘之变当中弄死了赵主父,这事发生之前,他曾经找过这位唐大师。这位唐大师一看李兑就预言他一百天之内将掌握一国之大权。这事儿信不信由你,反正江湖上都是这么传说的。

这回看到蔡泽了,唐举笑了。这算命的相人无数,第一次看到长相如此奇特的人。这位看相大师很不严肃,有心要调侃一下蔡泽,就说了:“哎哟,让我怎么说呢!哦,长成这种奇特的丑貌,哎呀,只能努力去当圣人啦!圣人不可貌相,说的大约就是先生您这种人吧!”

唐举作为一个著名的看相大师说出这样的话,非常不符合他的身份,后果很严重。你说这样的话算是什么意思嘛?哦,圣人都不是帅哥?是丑得没办法才当圣人?这让孔先生在地下情何以堪?

不过蔡泽看起来并不介意。他笑了,他很自信地说:“富贵我原本就有的,不用你算。我所不知道的是我的寿命长短,我能活多久,愿听听大师的说法。”唐举一看,哟,这位大哥还挺想得开的嘛!就接下去说:“以我来算,哎呀,先生之寿从今以往四十又三岁。”听完这话,蔡泽哈哈大笑,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因为他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知道自己还有四十三年的活头。他开心得不得了,走的时候,对自己的车夫就说了:“我端着米饭吃肥肉,赶着马车到处奔驰,手抱黄金大印,腰系紫色丝带,在人主之前倍受尊重,享受荣华富贵,如此以往有四十三年。哈哈,我知足了。”

得了高人的指点,蔡泽离开了祖国燕国,到了赵国。果然不同凡响,雄心勃勃地去,灰溜溜地被赶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得影响市容,让赵国人无法接受。要知道当时的赵国,那可是时尚之都呀!邯郸学步邯郸学步,指得就是燕国人到邯郸去学赵国人走路,连走路都那么讲仪态的。哦,蔡先生长得歪瓜裂枣的,还想来这儿谋一份高职?没门,你就省省吧。

既然赵国混不下去了,他只能南下去了韩国和魏国。成天在中原大地上奔波,自然少不了偶尔碰上个贼什么的。不但没找到好工作,路上还碰到了强盗,没要他的脑袋,倒是要了他身上的布袋,把他的锅碗瓢盆之类的吃饭的家伙通通抢了个精光。蔡泽这一下没办法了,只能饿着肚子冒着雨在野地里走。

那时的雨连天连地的,花瓣大约是在零落了,绿树和草唯独最得意,仿佛火借风势,绿的意发忘形。在中原大地上,这个待业青年身后留下了一串艰难的脚印,用弯曲的膝盖在雨里默默地走着,悲哀地就像一只离群的动物。

就在胡乱奔波的时候,蔡泽得了小道消息。没错,在小道上走,得小道消息特别快。这小道消息说:“西边的秦国出事儿了,在范雎的操纵下,秦国不仅从邯郸败退了,而且还弄死了白起。他亲自推荐的两个人郑安平和王稽都在秦国犯下了大罪,范雎现在内心惭愧地抬不起头来。”听到这个消息,在雨中漫步蔡泽,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他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自己的方向应该调整,瞄准正西。

确实,蔡泽看得很准,范雎这个时候处境很微妙,或者说处境很危险。他当年的救命恩人--郑安平先生在邯郸大战被迫带领部属两万人投降赵国。这个消息传回来,秦国舆论一片大哗,因为在秦国的历史上,率众投降,这还是第一次。不但郑安平要夷灭三族,就是推荐他当官的人,就是相国范雎也应该连坐,以同等罪名论罪,同样夷灭三族。那一些原本看着范雎不爽的人或者说在政治斗争当中被范雎压在底下的人都趁机拼命煽动,攻击范雎。可能有朋友要问了,夷灭三族是哪三族呢?这就是:父亲那一族,母亲那一族和妻子那边一族,就是和自己关系最密切的三族人,统统要杀光。

秦昭襄王这个时候很为难的,不杀范雎的话,那就法不立,法度没了威严;如果杀了的话,又不忍心。想当年,范雎帮助自己击败了宣太后和魏冉的贵族党,让自己获得了真正的君主的权柄,这是功不可没。而正在犹豫的时候,范雎穿着罪人的衣裳坐在一个草垫子上,就像后世的孔乙己那样爬着来请罪,请求秦昭襄王杀掉自己,以正国法。

他对秦昭襄王说:“大王,我知道你爱护着我国的法律胜于鸟儿爱护自己的蛋。现在,罪臣犯了如此大的罪过,请大王从我开始维护法度的尊严吧!”或许原本秦昭襄王心里边也曾经有过想杀掉范雎的想法,但是看到此情此景,却不由得鼻子一酸,挥挥手就说:“算啦算啦,你为我秦国做了十二年的相国,寡人岂有伤你之意呀!”说完,秦昭襄王下令:“谁敢再嚷嚷着处罚相国范雎,寡人以郑安平之罪罪之。”大伙一缩脖子,“哎呦妈呀!真正犯法的人不处罚,我们这些在说话的人反而要受罪。得!赶快禁声吧。”舆论这才被强制的压制下来,平息下去。

可惜,祸不单行。刚刚把这一端按下去,那一端又浮起来了。范雎的另外一个大恩人王稽先生也出事了。我们不是说嘛,魏楚联军大败邯郸城下的郑安平,尾随秦国败兵一直打到山西西部的河东郡。河东郡的郡守王稽,在汾城里与这个联军眉来眼去的。这事不知怎么地就被捅到了咸阳,秦昭襄王大怒,把王稽抓过来下狱,然后车裂处死。

如果说上一次郑安平事件,范雎主动请罪,还有作秀的成分的话,到了这回他是真怕了。因为王稽也是他推荐的,任人不当又要被连坐了,而且是第二次。咸阳的舆论再次哗然了,范雎这回即便有两个脑袋也不够被砍的了。范雎战战兢兢地到朝廷上看动静,秦昭襄王倒是没说什么,只是临朝而叹,就是说在朝廷上叹气。

得了,这个游戏还是始终需要有人挑明的。范雎就说了:“大王,臣听说主忧臣死,大王今朝有何忧虑?下臣敢请其死罪。”秦昭襄王在上面就说了:“我听说楚国的铁剑就如蜂刺一样,而楚国的娼优表演非常地拙劣,这说明楚国在放弃,而在磨砺自己的战士。他们必然有图谋秦国的意思。而现在我们武安君刚刚离世,郑安平王稽叛变作乱,内无良将外多敌国,故而叹息呀!”秦昭襄王说得够明白了。他说的三件事:白起的死,郑安平王稽的叛乱,都和范雎有关系。秦昭襄王这话就是在责备范雎执政不力。范雎心想:完了完了,彻底完了,连自己最大的靠山也在质疑自己了,踉踉跄跄地从朝堂退下。

看见熟悉的咸阳大街正在步入冬天,整个城市的肃杀气氛就好像提醒范雎要小心行事。看到这个场景,他的内心好像一下空洞了,就像冬天惨淡的天空一样,连恐惧都没有了,他傻了。

在这个微妙的时候,大街上就开始有人嚷嚷了:“燕国高人蔡泽,如今已到咸阳。此人乃天下弘俊辩智之士,一入咸阳必夺相国范雎之相位。看起来,范老头得赶紧避位让贤啦!”传这种话的人,不知道是蔡泽有意买通的想扩大自己的舆论影响力,还是那些等着范雎死的贵族们有意放出话来想把范雎逼疯。范雎听到了这样的传言,偏偏又生出了几分垂死的激愤,心里就暗骂:“好个狂徒蔡泽,老夫即便日暮途穷,倒也想看一看,你如何就夺得了老夫的相位。”

文案初校:勿,忘我@

文案复校:优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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