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槐树下的大连乡愁(27)大连:槐香依旧,绿瓦难留
人说“红瓦青岛,绿瓦大连”,只可惜“红瓦青岛”犹在,“绿瓦大连”却被人们淡忘了。
大连主要由海南丢建成,所以说东关街是海南丢最后的遗迹。
胜利桥北的洋房多与城市同龄,它们是城市的起点。
大连民间有一个说法:“二等鬼子住凤鸣(高尔基路),一等鬼子住南山”,所以大连最好的一片洋房在南山,而高尔基路的日式洋房则属于既不东洋也不西洋的混血。
2003年,一本《青岛老街故事》伴我走遍了青岛。
漫步老街的一霎间,作为游子的我蓦然回到了童年。
青岛与大连,无论是文化地理,还是市容市貌,乃至城市历史都极为相似。以青岛作对照,我开始反思故乡,甚至打算自己也写类似的《大连老街故事》。
2005年我回到故乡,随处可见“我爱大连,从未离开”。
那八个字深深地感动着每一个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人。
高尔基路·洋风槐香·凤鸣梧桐
大连的城市历史只有100多年,所以脉络清清楚楚铭刻在那些美丽的老街巷里。
高尔基路就是城市发展的一条支脉。
1903年,大连仅为面积为4.25平方公里的现代化城市。
那时,还没有所谓的高尔基路。
1909年,电车通到高尔基路附近。1910年9月,伏见台市区规划出台,市区迅速推进到这里。
现在,高尔基路是包括凤鸣街、新华街在内的区域概念,沿路皆是欧式的老房子、参天的大梧桐,令人瞬间便能感受到它的灵魂与生息。
大连民间称这里的建筑为“日本房”,实际上它们属于既不东洋也不西洋的混血。
大连光复后,为了纪念中苏友好,这条路于1946年6月1日开始改叫高尔基路。
高尔基路193/195号这栋非常普通的洋楼是郭沫若夫人郭安娜与我国奥运第一人刘长春的故居。
郭安娜搬来不久,刘长春也住了进来。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两家人相处非常融洽。
郭安娜很少与外界接触,却喜欢与刘长春的夫人姜秀珍聊天,她讲得最多的话题就是儿子郭和夫。
郭和夫的容貌酷似郭沫若,为人传统,温和孝顺,对母亲百依百顺。
郭和夫很喜欢钓鱼,每当钓到黄鱼和梭鱼,郭安娜都让他给刘家送过去几条。郭安娜喜欢吃饺子,每当姜秀珍包饺子,也会送一些过来。
1978年8月,刘长春的小孙女出生,起名刘樱,寓意中日人民世代友好。
就是这样一条老街,10余年间历经沉浮。
在房市的狂潮中,很多大连老房子被碾碎了——10多年前有6000余栋洋楼,如今只剩下不到500栋洋楼,回想起来,令人心痛!
南山:“绿瓦大连”的凭证
大连最好的一片洋房在南山。
南山一直是大连文人骚客汇聚之地,实业家周善培、画家谢廷麟等人就寓居在这里。
著名作家清冈卓行在自传体小说《洋槐下的大连》中多次提及南山,散文家庐隐在《月下的回忆》也描写过这里的风景。
这样如诗如画的地方却无缘无故地拆迁。
让人不解的是,并不是要建造高楼大厦,而是仿建新洋房。
老房子不见了,却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广告语:“南山1910,飘逝岁月,重现眼前”。
拆掉的永远的消失了,无论对与错,原来的南山,只能在梦中相见了。
七七街60号坊间传为奥地利领事馆。
这里曾有6户人家,因为是团市委分的房子,居住者都是“文革”前13级以上的干部。
房子很高,造型独特,左右对称,房顶悬挂着“雄鹰”雕像,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它不是普通的民宅。
因拆迁缘故,部分遭到破坏,只剩下一户纪姓人家。
纪先生说,他家是1965年搬进来的。
当年,房子很气派,房前的小花园里种满蔷薇,房子侧面有松树和芙蓉树,蔚然成荫。院子里还有一个小鱼池,里面堆着大大小小的鹅卵石。
老辈儿说,日本侵占时期,洋房的大门口还站立高大威武的奥地利武官。
“文革”期间,那个耀眼的“雄鹰”雕像被红卫兵摘了下来。
如今,院子里散落着很多破碎的瓦片,依稀透着当年的绿色,隐约能嗅到历史的气息。
人说“红瓦青岛,绿瓦大连”,只可惜“红瓦青岛”犹在,“绿瓦大连”被人们淡忘了。
东关街·海南丢最后的遗迹
(张柏柱画)
面临同样命运的还有东关街。
电影《一个人的奥林匹克》有许多镜头就在这里拍摄。
每次走过东关街,我便异常激动。
大连主要由海南丢建成,东关街是海南丢最后的遗迹。
日本殖民者强迫南山区域的中国人迁走以前,采取怀柔政策,于1905年8月开始发放小岗子街基,准许大连人在那里盖房子、经商。
华商因此组织起来,成立了“小岗子公议处”。
种族隔离政策的实施,不经意间推动了西大连的发展。1905年末,东关街初显规模。
在破旧的街巷深处,我寻找当年地下党的联络站——益记笔店。
某个夜晚,我遇到93岁的海南丢杨锡月,言谈之间尽是无奈。
他用手一指西岗街31-34号:“那里就是华春照相馆!”
他又指着脚下的大地,叹着气说“这里可是当年大连最繁华的地方,现在,不是房子不行了,而是缺乏管理呀。”
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看着老街……。
胜利桥北·大连的起点
(薛继斌画)
如果你看过老电影《虎穴追踪》,就知道大连有一座胜利桥。
1909年,有一位名人从桥上走过,但不是活着走过去的,他就是日本前首相伊藤博文。
多年后,还有一位名人从桥上走过,却是活着走过去的,他就是末代皇帝溥仪。
2006年,我也从桥上跑过。
当时,一则新闻令我震惊:全国重点保护建筑达里尼市政厅旧址遭到破坏。
胜利桥北的洋房与城市同龄,我把它叫做城市起点。
这些建筑最初是达里尼市官员及东省铁路职员的府邸,堪称大连最早的高档住宅区。
花费1.7亿元人民币打造的俄罗斯风情街是拆掉了真洋楼,建起了假洋楼,而正宗的欧式洋楼掩藏在烟台街。
俄罗斯风情街口最耀眼的建筑就是东省铁路轮船公司旧址。
它并非1902年的原装,而是1996年原样重建。
只有那个木制结构的房顶是最初的原件。
说来很有意思,日本北九州门司港的海边还有它的姊妹建筑——“大连文化角”,即北九州市立国际友好纪念图书馆。
它一楼有家中国菜馆,名字叫“大连槐花”。
……
如今(2010年),这里污水横流,堆满了垃圾,成为改造的借口。
改造是一个模糊的字眼,多数情况下就是拆掉。
2010年1月3日,我们来这里拍摄。
记得那天很冷,还飘着雪花。
任何人没有任何理由以任何方式抹灭先人建造的城市。
大连老房子并非殖民象征,它们是城市历史最真实记录,是大连人最珍贵的宝藏!
《时间中的大连》未收录,首发《城市地理》2010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