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听雨晚唐系列 安史之乱(四十) 大哥是怎样炼成的

邺城(相州)之战以燕军全胜,唐军惨败而告终,唐军欲快速消灭燕帝国的企图,至此彻底落空,唐帝国和燕帝国不得不延续长期对峙的局面。

从唐军收复两京开始,甚至可以追溯到安禄山死亡,安庆绪即位后开始,燕帝国就呈现出南部的安庆绪集团和河北的史思明集团,两相对立的局面。历时半年的邺城(相州)会战,安庆绪部基本被全歼,而史思明所部只有李归仁部遭遇了较大的打击,因此史思明部与安庆绪部的实力平衡被彻底打破了,兵强马壮的史思明,火并掉孤家寡人的安庆绪,已经是势在必行了。

早在史思明南下解围的时候,就已经完成了篡位的基本准备动作——称王:

乾元二年, 思明于魏州僭称燕王,年号顺天, 全军屯于楚王桥。

春,正月,己巳朔,史思明築壇於魏州城北,自稱大聖燕王;以周摯為行軍司馬。

邺城大战获胜后,史思明没有让大家等太久,部队一到邺城(相州),就立即借口安庆绪是弑父篡位,是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不能继承伟大英明的太祖安禄山的未尽事业,因而斩杀了安庆绪及其弟四人以及崔乾佑等九个主要大佬。

思明忽震怒曰:“弃失两都,亦何足言。尔为人子,杀父夺其位,天地所不容!吾为太上皇讨贼,岂受尔佞媚乎!”即命左右牵出,并其四弟及高尚、孙孝哲、崔乾祐皆杀之;

另一方面,邺城大战唐军崩溃,一片混乱,唐军乱到什么程度呢?

子仪以朔方军断河阳桥保东京

河阳桥具体是啥,我们以后再给大家介绍,郭子仪被迫切断河阳桥意味着什么呢?我们只要知道上一次唐军被迫切断河阳桥,是第一次洛阳之战,封常清守洛阳的时候!

按照常理,面对唐军崩溃的千载良机,燕军又正值兵强马壮、士气旺盛的当口,燕军理应在杀死了安庆绪一伙人后,就趁势南下,收复“失地”。然而,实际上史思明没有乘胜追击,而是莫名其妙的按了个暂停键,一停就是半年,也正因为这半年的时间,唐帝国完成了内部的重新整合,在洛阳地区苦心孤诣的构筑了稳固的防线。

这也难怪人们回顾历史的时候,实在忍不住有穿越的冲动,因为不光是正面人物一个个恍若脑残,就是反面人物,也一个个看起来人头猪脑,以我们新时代高中生、大学生的智商,真要穿越回去,那还不轻易就能声动四野、威震八方?

是不是扯得有点远了,我们回过头来说,为什么史思明不立即南下,非要等上半年以至于事倍功半呢?因为史思明眼下最重要的事是称帝,更重要的是,当下的史思明危机重重,史思明必须要从战略性的角度来构筑属于自己的权利体系。

我们如果把历史当故事会或者电脑游戏来看,史思明打赢了邺城大战,兵威震天下,安庆绪则已被唐军打得一败涂地,只剩下几千残兵在城里苟延残喘,所以史思明吞并安庆绪还不是手到擒来,有什么可说的呢。

然而,现实要远远比想像复杂,历史上这种看上去占据绝对优势的大佬,突然间丢了性命的一抓一大把。比如说大家都熟悉三家分晋的故事,智伯统帅大军,占据绝对优势,围困太原(当时叫晋阳)三年之久,早把赵家整的山穷水尽,结果突然之间被自己阵营的韩、魏两家砍了脑袋,身死族灭。

史思明现在的处境其实和当年的智伯有相似之处,表面上的风光下暗藏无数的危机,这绝不是扁舟在这里发明、创造历史,而是实实在在的有史料证据,《安禄山事迹》记载的很明确:

思明将士或谋杀思明而附庆绪,盖怀禄山旧恩。事临发,庆绪降,众人皆恨之。

安庆绪现在要啥没啥,看上去已经是丧家之犬,这固然是他的劣势,某种意义上又是他的优势。史思明人摸狗样的来到前台,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年,燕帝国是安禄山一手打造的帝国,燕帝国里本来可以和史思明平起平坐的大佬,两只手只怕数不过来的,这些大佬都是围绕着与安禄山的亲疏远近来排座次,分配利益的。

现在史思明冲出来要当大哥,那就意味着今后的燕帝国必然是以史思明为核心,来构建队伍,来瓜分利益,这原来安禄山提拔起来的大佬们,又怎么肯干呢?

保持安庆绪这样一个显然只能当傀儡的皇帝高高在上,大佬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割据一方,可是如果让史思明这样的强势军头当了皇帝,那众多拥兵大佬们的地位,就没有了丝毫的保障。所以,众多拥兵大佬们,完全有可能突然之间来个兵变,砍了史思明。

因此,在唐军崩溃后,史思明面对邺城的安庆绪也显得非常的为难,如果强行撕破脸皮诉诸武力,万一突然有人搬出孔子来,给你讲讲忠君爱国的大道理,然后带着大家教教你什么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史思明只怕大有当场交粮本的风险。

所以,史思明采用的方法是尽可能的威逼利诱,吓唬安庆绪,吓得安庆绪屁滚尿流自己投降:

安庆绪收子仪等营中粮,得六七万石,与孙孝哲、崔乾祐谋闭门更拒思明。

……

思明见之(安庆绪派来谈判的大臣)涕泣,厚礼而归之。经三日,庆绪不至。

……

思明密召安太清令诱之,庆绪窘蹙,不知所为,乃遣太清上表称臣于思明,请待解甲入城,奉上玺绶。思明省表,曰:“何至如此!”

……

乃手疏唁庆绪而不称臣,且曰:“愿为兄弟之国,更作籓篱之援。鼎足而立,犹或庶几;北面之礼,固不敢受。”并封表还之。庆绪大悦,因请歃血同盟,思明许之。

史思明为了把安庆绪骗出城来,可谓是煞费苦心,手段用尽,一方面大军压城,吓得安庆绪君臣惶惶不可终日,一方面又故意露出继续认你是大哥的姿态,勾的安庆绪阵营心神不宁。于是安庆绪一开始是闭营不出,再后来是派人去试探,再后来是请史思明来我这,我让位给你,最后是乖乖的亲自带几百人马去史思明的地盘。可以说,安庆绪完全是被史思明的心理战给打垮,给吓死的!

扁舟每每读到安庆绪的事迹,总难免掩卷长叹,因为安庆绪往往就是我们这些普通人的侧影。安庆绪的命好,有个燕帝国开国皇帝的爹,可是他的命又不好,还处在天下纷乱崩解,四海群雄激烈斗争的阶段,就接了班。安庆绪没有斗争的天赋,至少和史思明的一次次斗争中,我们可以明显的看出来,史思明是天生的斗争高手,而安庆绪相比于史思明,只是一个和你我一样的普通人。

安庆绪碰到了史思明,就好比我们普通人打扎金花,碰到了高明的对手,在对方的不断咋乎糊弄下,明明你虽然都是单张,但就是比对方大,可是却吓得自己扔牌了;你自以为自己抓了个顺子,和人顶着喊到很高,却突然发现对家居然是同花把你给吃了。

我们可以想像,普通人面对这样的牌局,是多么的崩溃,多么的想退出不玩了,可是处于安庆绪那样的位子,你是没有退出的机会的,你不但没机会退出,你还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牌局越开越大,从一百的底到一千的底再到一万的底最后到不得不押上全部身家性命。所以,安庆绪到最后,近乎自杀的离开老巢去见史思明,大约也是已经被没希望的牌局打到绝望崩溃,听天由命了。

我们可以看出来,安庆绪不是天生的大哥,他没有当大哥的气质,什么是大哥气质呢?我们可以看看那些历史上著名的大哥,比如曹操、刘备,你看看他们前半生的战绩,那叫一个惨不忍睹,总之就是一败再败。别说是曹操、刘备这种小霸主了,就是称霸欧亚的一代天骄,成吉思汗,一开始的战绩也是一路失败,最后只剩下十八个人跟着。

你如果只看到他们败到不能再败的历史,如果在他们一败涂地的时候突然得病死了,人们在历史的夹缝中找到他们的名字的时候,一定会认为他们就是几个天生的输家,因为在他们身上实在没看出来有什么赢家的气质。

可是大哥之所以是大哥,那就是他无论败得有多惨,无论混成啥样,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大哥,他从来都不会自我认输,他哪怕现在混的要一壶没一壶,混到连个班长都算不上了,他也从来都把自己当军长、当司令、甚至是当皇帝来看待。这样的气质,往往会感染、迷惑和稳定一大批人,这大约就是我们常说的“王霸之气”。

比如说,我们只要看看伟大领袖毛主席,就能明白什么叫做天生的伟大领袖。尽管还在山沟沟里打游击,但是人家在高呼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尽管困难到雪山、草地里啃皮带,人家的心思全部都放在国家大事,甚至是世界格局上。所以,无论身边还剩几个人,几杆枪,伟人们始终是以胸怀天下的视野,和众多大佬们打交道的,所以,你想随随便便吓唬、引诱他们,那可真是做梦了。

大哥之所以是大哥,既要有天生的钢铁神经,也要有后天选择正确的理论指导,这其中最重要的理论,就是主席反复和我们讲的,要学习辩证法,要学会辩证的看问题。辩证法说复杂那可以讲几百本书,说简单也很简单,就好比古代我们说的塞翁失马,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说的简单点就是,好事一定有坏的一面,坏事也一定有好的一面,我们听到一个新项目,甚至一个高大上、高精尖的高科技产品、算法,我们只要问上一句“你这玩意的缺点是啥?”如果对方回答不上来,那我们就可断定,这家伙要么是个骗子,要么就是手里的东西还不完善,离真正应用还早着呢。

这世上没有只有优势、没有缺陷的人和事,即便是高科技的新技术,那也往往是因为找到了克服或者可以忽略其缺陷的场景,从而得以大规模的应用。这个世界是不存在完美无缺!

如果安庆绪明白这个道理,如果他能意识到弱不见得就只是缺点,弱也意味着你更安全;强也不见得都是优点,强也意味着你对大家更危险,那么他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我们没法知道答案了,安庆绪如果强硬的顶下去,他和史思明留之间摆在台面上的结局,大约就是看谁先被自己阵营的下属来场兵变砍掉脑袋。不过安庆绪显然没有这样坚韧的神经,其实一般人很少有人能在强压下保存坚定的,保持冷静。

即便是打牌、炒股这样的纯个人的事情,我们又有几个人能控制住情绪波动,能在关键时刻不紧张的心里变形的?最终能赚钱的又有几个呢?更何况是要带着一个团队,不但要保持自我的镇定与昂扬,还要带动团队的稳定与士气,这真需要难以置信的钢铁般的神经,难怪都说,大哥真的是天生的。

是不是扯得有点没边了,回过头来看史思明,他杀掉安庆绪没费什么力气,可是要善后却也没那么容易,首先摆在他面前的难题就是,他以什么样的名义来杀掉安庆绪,又以什么样的名义来称帝呢?

从爽文的角度,都混到史思明这个级别,这个实力了,怎么也得建立起一个史家王朝,可现实中,史思明万不敢这么冲动。史思明爬上最高级别舞台才几年,万万没有那个积累与实力,敢打翻安禄山的班子从头再来。

史思明火并安庆绪的借口很巧妙,总之伟大领袖安禄山的死因不明,我们必须指派专案组彻查此事,彻查的结果就是,伟大领袖居然是被反动派阴谋杀害的,行凶者是领袖的贴身秘书李猪儿,背后指使者是当时额的宰相严庄(已投降唐帝国)和皇帝安庆绪。安庆绪作为唯一个被抓获的案犯,你说如此罪大恶极的反党反革命,不当场处决还能有什么下场呢?

安禄山到底怎么死的?没人知道答案了,至于安庆绪是不是凶手,史思明到底是不是在替安禄山报仇,也没人真的关心。大佬们从史思明的一系列动作中读到的是,史思明是以安禄山的继承者,而不是篡夺者自居,也就意味着,史思明在承认安禄山搭建的架构,承认大家通过安禄山的关系所获得的一切地位。

思明复称大燕,以禄山为伪燕,令伪史官官稷一撰禄山、庆绪墓志,而禄山不得其尸,与妻康氏并招魂而葬,谥禄山曰光烈皇帝,降庆绪为进刺王。

也正因为这样的原因,史思明在诛杀安庆绪,扫清了称帝的障碍后,没有立即冒险发动军事行动,而是选择北上返回范阳老巢,在老巢筹备称帝。

思明欲遂西略,虑根本未固,乃留其子朝义守相州,引兵还范阳。

事实上,现在的史思明也面临着选择,他如果一直待在安禄山的架构里转,那么他即便登上了帝位,也非常的不稳定,因为在安禄山的体系里,一切是围绕着安禄山和他的家族的利害关系来搭建的,在这个体系里,史思明和他的家族只是一个重要的大佬。史思明必须要想选择一条道路,搭建出围绕自己的架构体系,他才能真正继承燕帝国的遗产,长久的走下去。

我们现在有必要回头对燕帝国的背景,做一些简单的梳理。燕帝国的主要力量,来自于玄宗皇帝时期设立的范阳军镇,加上一半左右的平卢势力,所以燕帝国的主要的上层建筑,都是根基于河北北部,大约是今天的京津唐为根基,北到张家口,东北到辽宁朝阳附近,大凌河以西的地区。

这片地区和庞大的唐帝国比起来,不过一个小不点,燕帝国之所以能够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震得唐帝国翻江倒海,其根本原因在于,燕帝国的根基区域,绝不仅仅是本地人。燕帝国所在的范阳平卢军镇,辖区虽然不大,但是却是众多塞外强力游牧民族部落内附的主要安置地之一,北边蒙古高原的突厥残部,以及东北广阔的辽河流域的系、契丹和高丽等等这些强大部族,对燕帝国的军事力量,形成了巨大的补充。

这些强大的塞外蕃族,主要的聚居方式,内部组织形式,和已经大大军阀化的中原军镇,有着巨大的不同。塞外蕃族的主要组织模式,仍然是基于部落的游牧大贵族所有制,当然,游牧部落的主要财产,不是土地,而是牲畜,所以同样的贵族政治,游牧民族和汉族的门阀士族,实际上还有很大的不同点,这些不是现在的重点,我们暂时忽略。

对于这些塞外贵族,唐帝国采取了羁縻州的方式予以处理,比如说开元二十年(732)设立归义州,以安置契丹怒皆和奚族部落。而天宝元年(742)设置凛州,则是为了安置由突厥处归顺唐朝的粟特康氏部落。

此外,燕帝国里类似于李归仁这样被封为异姓王的大将,阿史那从礼、阿史那承庆这样的同罗大帅,都是部众多,战斗力强,级别非常高的大贵族,还有诸如王武俊、张孝忠、康阿义等等部落酋长级别的大贵族。

这些塞外内附部族,自设羁縻州郡,“长官世系、刑赏自专、赋税自私”,呈现典型的贵族政治的特色,地方军政长官的手伸不进去,因此,怎么管理就看各镇地方军政长官各显神通了。

河北一带,最开始的军政长官是张守珪,他采取的办法就是,对于上层建筑的贵族们,当然是尊重礼遇有加,绝不插手内部事务,当然也没法插手。但是在军镇中央层面,大力扶持扶持塞外各游牧民族中,那些地位较低,能力出众的人才,纳入到机关层面。安禄山、史思明等人都是在这种背景下,以较低的身份,通过军功被逐渐提拔起来。

这样,这些下层、基层军官的上升,会吸引和带走塞外贵族的大量底层人员,涌入到机关的政治秩序中,而这些底层人员在族内陆位太低,只有通过依附于军镇机关,才可能对各内附部族发号施令。

所以玄宗皇帝那么相信安禄山,其实也是对张守珪的这种管理模式的信任,认为这样的相互制衡的模式下,安禄山为代表的军镇上层建筑,很难和部落贵族步调一致,他没有造反的实力,一旦造反,内部被分化处理,分崩离析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安禄山所建立的燕帝国,都是以塞外游牧民族部落的强大战斗力,作为自己的根基。因此,安禄山的燕帝国,站在最前排的核心,都是类似阿史那从礼、阿史那承庆、李归仁这样的塞外大贵族,接下来是类似崔乾佑、田承嗣、蔡希德、张通儒、牛廷阶这一类的原帝国正规边军的上层建筑,再往下才到张献诚为代表的,幽州附近,大概是保定以北的地方州郡的势力,然后才是由唐帝国投降过来的各路势力。

这样的一个权力构成,安禄山或许能勉强玩的转,因为他浸淫范阳平卢,已经有十多年了,可是到了他儿子安庆绪手里,就不见得玩得转了,而如果史思明继续这样的格局,则是肯定玩不转的。

因此,史思明返回老巢范阳后,决定先对当前帝国的权力架构,来一次外科手术式的改组,以获得一个可以稳定运行的帝国中央。

(思明)乃立宗庙社稷,谥祖考为皇帝,以妻辛氏为皇后,次子朝兴(清)为皇太子,长子朝义为怀王,诸子皆为王。以礼招魂葬禄山。置侍中、尚书令等官,立台省,无曹局,递为检讨之所,识者笑之。以范阳为燕京,命洛阳为周京,长安为秦京,置日华等门,署衙门楼为听政楼,节度厅为紫微殿。又令其妻为亲蚕之礼于蓟城东郊,以官属妻为命妇,燕羯之地不闻此礼,看者填街塞路。燕蓟间军士都不识京官名品,见称黄门侍郎者曰:“黄门何得有髭须?”皆此类也。

……

夏四月,更国号大燕,建元顺天,自称应天皇帝。妻辛为皇后,以朝义为怀王,周贽为相,李归仁为将;号范阳为燕京,洛阳周京,长安秦京。更以州为郡,铸“顺天得一”钱。欲郊及藉田,聘儒生讲制度。或上书言:“北有两蕃,西有二都,胜负未可知,而为太平事,难矣。”思明不悦,遂祠祀上帝。

通过史书的记载,我们可以知道,史思明的改组主要有两个重点:

首先是仿照唐帝国的中央制度,建立基于中央的官僚体制,加大文职官僚的职权,所以“置侍中、尚书令等官,立台省”。不过燕帝国虽然也学习唐帝国设立三省六部,但是却没有六部下属的各曹局(相当于现在的各司局),所以燕帝国的三省六部大部分沦为纯粹的空置检讨场所,以至于“识者笑之”。可见此时的燕帝国还严重缺乏行政方面的人才,而军方势力过大,也严重阻碍帝国正常行政机构的运行,但是史思明逐渐加强对军事系统的束缚与控制的意图,我们仍然可以感受得到。

第二个重点,在于太子的人选。史思明本人是来自突厥部落的胡人,他的老婆既有汉人,又有胡人,但是大老婆和长子都是胡人。而现在,史思明却抛弃了长子史朝义,而立汉人妻子辛氏为皇后,立其所生的史思明次子史朝清为太子,并且在称帝后,开始设立儒生班子讲解各项礼仪制度,自己和皇后也主持了一系列儒家礼仪下的各种表演。

史思明的这一系列做法,虽然大都是一个形式,但是指向性意义很明确,史思明认为基于游牧贵族的旧的权力体系,非常不稳定,不利于其掌握政权,他要改玄更张。

尤其是立汉人次子为太子,其政治含义更是非常重大,很明确的代表着帝国未来的方向,将不再是军事贵族掌握大权的贵族联盟,而将逐渐往唐帝国那样的官僚系统转变。这意味着史思明对于燕帝国的上层建筑,开始了重新打造,而这种重新的打造,深远的影响了燕帝国后来的政局和动乱。

有趣的是,由于官僚化往往意味着汉化,史思明为了表达对于汉化的决心,不识字的他居然也开始不断的写诗。

思明本不识文字,忽然好吟诗,每就一章,必驿宣示,皆可绝倒。尝欲以樱桃赐其子朝义及周贽,以彩笺敕左右书之,曰:「樱桃一笼子,半赤一半黄。一半与怀王,一半与周贽。」小吏龙谭进曰:「请改为一半与周贽,一半与怀王,则声韵相协。」 思明曰:「韵是何物?岂可以我儿在周贽之下!」又题《石榴诗》曰:「三月四月红花里,五月六月瓶子里。作刀割破黄胞衣,六七千个赤男女。」郡国传写,置之邮亭。

从史思明留下来的诗篇来看,我们大致可以认为,一千年后的张宗昌绝对是史思明的衣钵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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