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忘录》是王晓冰的第一本诗集,收存了作者139首诗和12幅插图。分为我、你、我们、他们、它们五个小辑。这些诗来自作者的日常与梦境,来自一个个被击中或融化的瞬间。“击中我一次的文字/一定会击中我第二次/我不会轻易放过它们”“读我吧/一棵龙胆草/正往泥土里扎根/一把宝剑/正在大海中淬火/一群天鹅/正为爱的使命迁徙......”某著名电视台征婚节目,小伙儿上台自称诗人,立遭女嘉宾悉数熄灯,观众大笑哄堂。据说如今诗坛热闹得像赶大集,不少诗人从“象牙塔”里出走,坠入市井红尘,希望大众相信好诗人就得游手好闲,抛家舍业,喝醉酒,蹭白饭,撩妹撩哥,放浪形骸。其中有人还擅长用这样的诗句吸睛圈粉。“一只蚂蚁,另一只蚂蚁,一群蚂蚁……”“天上的云真白,非常非常白,极其白,贼白,简直白死了……”“我只热爱做爱,热爱那些为此而忙的人……”他们的创意诠释很直接:我不写得这么简单,你能看懂吗?我不把标题起得很黄,你会来看吗?他们的经验介绍更暴力:诗云,坐在马桶上,很久还没拉出来,而忘了坐在这里要干什么,“千万别当时就拉出来了”。诸如此类的千奇百怪,足以误导吃瓜群众,以为诗人者非常人也,就是与正常人不一样的奇人怪人。如果此话当真,王晓冰似乎根本不适合当诗人,因为她看起来太正常了。认识王晓冰已经好多年。那时候海南作协集合了一群年轻活泼的女作者,笔会由于她们的参与变得生动而喧闹。王晓冰置身其中,一张白净得吹弹可破的素脸,在南国暴烈阳光之下着实少见,碰到直接开撩的男同学,并不一惊一乍,只以端庄微笑作答,当属窈窕淑女一类。后来,又看见她高挽衣袖,为一条濒临饿死才被收养的大型苏牧犬清洁皮毛,洗得黑水翻腾,这才知她并非只有婷婷袅袅的一面,也扛得住难事和重活,当得了“女汉子”。老吾老,幼吾幼,狗吾狗,以及人之老,人之幼,人之狗,都在她日常担当的范围之内。这样,她一边当着称职的国企中层,一边揣着颗年轻人的文艺心,忙里偷闲不声不响地码字,连她诗集里的插图,也是凭着自己少年宫美术班的童子功一张张画出来的……这可能让有些人急:她知道诗坛的这个帮那个派吗?她玩得了朦胧、莽汉、草根、无意识、超现实吗?只管闷头写,只管写自己的,她能写出个什么来?王晓冰为这本诗歌处女集起为名为《备忘录》,照她自己的说法,是用文字记录被所思所见击中的瞬间。这一百多首短诗被分为四个小辑:我、你、我们、他们、它们,在目录里就把诗人视野的沙盘推送出来,不仅只有我和你,还有他们和它们,看似信手随意的罗列,已经将大千世界包含其中。父亲寻找的墓碑,收了假币的小贩,邻家女人的呜咽,老狗失落的牙齿,折翅雏鸟的归宿,外孙童车的辙印,夏至的蝉蜕屠羊染红的白雪……日常生活丰满而又混沌的细节,被她筛选甄别之后,排名不分先后,缠绕字里行间,以表达她对现实处境乃至生命的态度。叙事性与描述性是这本诗集的主要特征,但王晓冰回避了抒情的叙事与描述,也不追求“一只蚂蚁特白非常白”那种刻意的浅薄,反而力图给每个瞬间留下观念或者说智性的空间。当然,要是这些平实质朴的句子里,再多一些飞扬的想象,该是我们更希望看到的罢。用时髦的话说,王晓冰算得上冻龄美女,除了外孙曾经童言无忌地指出她已经不再年轻,谁不夸她看不出年纪?也许单就写诗而言,她错过了最佳的生理年龄,但正好比她用一贯平和的心态,留住了自己的容颜一样,王晓冰正在用诗歌,延缓着心理年龄的更迭。对于她来说,所谓“诗坛”是不存在的,诗在她的生活里,写诗不过是她的生活方式之一。这样的认识一旦形成,她断不会轻易放弃。正如每逢排球、足球、乒乓球的重要赛事电视直播,作为球迷她总是要在朋友圈里发战况写评论,半夜三更也不例外,年复一年热度不减。至于她看得对不对,评得准不准,那又有什么要紧?她的生活方式自是由她做主。较之于那些时刻想吸引公众目光、非要把自己弄得古灵精怪不可的诗人来说,这种态度似乎更多一些诗意。
作者:王晓冰,现居海口。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32届高研班学员。对世界的理解:万物有灵,万物相通。人是宇宙里的尘埃,也是尘埃里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