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读唐诗选录(二)
送人过卫州/杨巨源
忆昔征南府内游,君家东閤最淹留。
纵横联句长侵晓,次第看花直到秋。
论旧举杯先下泪,伤离临水更登楼。
相思前路几回首,满眼青山过卫州。
前二句叙两人关系,密切之程度,犹言“小时候在你家做窝的”。第二联,“长侵晓”好,特别一“侵”字(可能古人用“侵晓”习以为常,诗人不过信手拈来);经常一起“通天宵”,是对首联关系的补充,深入,递进。直到秋,表示时间长,且“秋”字押韵;如到冬,则无花可看了。(我仿写过一联,“黄昏理论争临晓,春日牛皮吹到秋”,自不可与此同日而语。)第三联,更登楼,更上一层楼,多看一眼也好;前句“下泪”,后句不曰“上楼”而用“登”,因“上”“下”皆仄声,“登”则平声,“登”字可学(欲穷千里目,则要“更上”不能“登”,以穷平上仄也)。最后两句不说自己,想客人(朋友)去后独行情景,伤别离之感似不亚于“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喜见外弟又言别/李益
十年离乱后,长大一相逢。
问姓惊初见,称名忆旧容。
别来沧海事,语罢暮天钟。
明日巴陵道,秋山又几重。
诗写得明白流畅,喜见又言别的心情溢于言表。第一联不必说,第二联也很能切身体会;表兄弟一别十年,相逢不相识了。第三联表达两人见面兴奋,有问不尽的事、讲不完的话;十年离乱,所以说沧海事,表示经历不平凡。不知不觉闻暮天钟,夜到。最后,还是要分别了:前路无常,各自珍重!
宴散/白居易
小宴追凉散,平桥步月回。
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残暑蝉催尽,新秋雁带来。
将何迎睡兴,临卧举残杯。
小宴,非大宴也。追凉散,“追”字特别,有情趣;趁晚间天气有点转凉了散席吗,还是指吃(喝、聊)得差不多了,高潮已过,适可而止?平桥步月回,正像我外面聚餐后步行回家的情景,只是城市里“平桥”也可改称“天桥”(不过这里首联也作对仗,“平桥”对“小宴”工,“天桥”则不及)。第二联路上所见,繁华景象;如果指回到家里,那就有点落莫的感觉。“归”字,是听着笙歌人归院落吗?照后面句“灯火下楼台”看,宜作笙歌归隐于院落解,亦即院落中笙歌渐渐停歇了。第三联写初秋天气,早晚开始转凉;新秋雁带来,网上“带”作“戴”,“雁戴来”,不好理解,怀疑会不会是拼音输入法弄错?末联说喝酒回来不能入睡,是说喝得不够,未尽兴;抑或白氏本来是个酒鬼?居然睡前还要喝!——醉吟先生不虚也。(也许根本不是这样,他回去就呼呼大睡了,第二天起来做诗一首,吹牛皮骗骗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