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甘氏家族:书香门第春常在 诗书礼义振家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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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香门第春常在 诗书礼义振家声
甘益哲
兖州甘氏家族,原籍为江西省南昌府丰城县(今丰城市)甘塘里人。在明清易代之际,家居南昌丰城的甘文德公,字元玉,太学生,其叔父及近亲在明代京城为重臣,寓居京城西直门西,至今仍有存名的甘家口、甘石桥、甘家口商场、甘水桥一带。其父因赴京师探望弟兄及家人,病于寓处。
文德公于明崇祯壬午十五年(1642)赴京省父,行至济宁正逢清兵攻破兖州,通路断绝,遂不得往,在济宁寓寄数月。又闻江西老家不靖,乃束装南还,待至故里家室俱被战火化为灰烬,宗族失散,杳无音信,只得复返济宁,因济宁尚有寄存之资,还可资助去京。甲申(1644)明代鼎革,是为顺治之元年。路始通,至京师遍访甘氏故居甘石桥一带及京畿南北内外,则父与叔父及其家人迄无音耗。不得已,痛哭返济。
流寓济宁期间,因常往来兖州郡城,乐此地的风土人情,康衢通达,遂于顺治初年,贯籍兖州(滋阳)城内大街范氏牌坊旁,是为居滋阳甘氏之始祖。文德公居兖后就把原籍的“耕读传世长,诗礼恩泽远”的家风、家训带来了滋阳新家。四个儿子先后均考入当时的国家最高学府国子监,成为太学生。长子霖由郡庠生成康熙十一年(1672)拔贡,经六年一次的朝考录取,出任观城县(今聊城)教谕,大计卓异,擢升江西省崇仁县知县。康熙二十三年(1684),恭遇皇帝封赏,敕授文林郎。遇母陈氏之丧,丁忧回乡,守制三年。制满,复选调四川屏山县知县,时藩将吴三桂引兵反叛,清军相机防剿,进驻屏山。一时军需供给匮乏,霖不忍心加重百姓负担,遂派遣其子棠阴返回滋阳变卖家产,以资应对,待儿子带着钱财回到屏山,霖已因积劳成疾,呕血离世。
川鲁乡民闻之,莫不痛论惋惜!霖生于清顺治五年(1648),卒于康熙三十二年(1693)享年仅四十五岁。《滋阳县志》(人物列传(下)卷九)载有传记。
还应一提的是文德祖昆弟文焜公,幼嗜读书,崇尚忠义,稍长入国子监,善骑射,累官至云贵总督,兵部右侍郎兼督察院右副都御使。清康熙初,逆藩吴三桂恃功跋扈,起兵云南谋叛。文焜公以有文才武略受圣祖重用,特命率兵讨伐,受命于危难之际,决心慷慨负大义,对加害于民者严惩不贷。携子国城及众将兵一路拼杀,浴血奋战,终因内部出现变节降贼者,终至被围困,弹尽粮绝,父子双双殉难于贵州省镇远县吉祥寺前,时文焜时年甫四十二岁。圣祖康熙闻之,轸悼并赐加赠兵部尚书,进阶荣禄大夫,谥曰:“忠果”。特命其长子宣化府知府国均,次子辰州府知府国培,双赴贵州镇远县扶柩北上返京。柩将至之日,特敕内大臣及诸将恭迎至芦沟桥畔,并赐大官茶酒哭临其丧。赐祭葬于京都西直门外甘氏故居近旁郊原,并立巨碑于墓道,御书“劲节”大字匾额敕赏。重修其尽节之地镇远县吉祥寺,并在贵阳建专祠以示纪典,时在大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事。斗转星移,拂去尘封的记忆,欣逢二〇〇八年,改革开放三十周年,传统人文文化兴起,贵州省镇远县政府在古城周大街吉祥寺遗址旁,于十二月树立起清代忠义之臣云贵总督甘文焜公之汉白玉雕像,石像身高三米余,肃然有神,石材取自河北省,由南京市雕塑艺术公司承建,供后人瞻仰。
在《滋阳县志》及《甘氏族谱》中,还记载着恩科举人,知县、知府甘崇敬的事迹:崇敬,字寄山,滋阳甘氏第七代孙,诚恳力学,崇尚气节。崇敬公在学堂读书时,看到本城百姓因为常在泗河岸修堤筑坝,深受其苦,又有居民的小车被强行摊派出夫劳作,为经商运输的百姓所痛恨,崇敬对此更是深恶痛绝,正逢当年大考举行乡试,便趁机诉之于上级派来官员,终于使累罪百姓多年的沉疴疾苦得以废止。
当时县里有个姓张的青年,被衙役欺辱告之于县官,官袒护衙役而不问曲直。张闻崇敬公为人仗义执言,乞请为之主持公道,公便带着青年去见官,与官进行辩论。
官大怒,要关押张,还企图加罪于公,崇敬于是带着张去京城告御状,这件事终得大白于天下,污吏被惩,由此仗义执言的颂声传诵京城内外。
崇敬公于嘉庆癸酉十八年(1813)入选拔贡,戊寅二十三年(1818)为恩科举人,初选授河北省正定府获鹿县知县,兼署理藁城,曲阳等四县知县事。公性情刚毅豪迈,急人之难不避汤火,忠恕直言,深得民意。解甲归田后,热衷于家乡的文教发展事业,改扩建紧临府河的甘氏故居为二层书楼,底层供学子学习之用,二层供藏书、写作、休憩之用,楼南厅房为接待亲友处理事务之处。楼旁有寓室小院一处,有便门可下河汲水,院内外多植珍花异卉。大门外即是商店林立,行人如织的东大街(也称东门里大街,民国年改称中山东路。)这期间崇敬公积极参予重修本县志撰写辑录工作,与江西广昌县知县(乙丑年进士)袁汝虔,共同担任重修《滋阳县志》的总校职责。在书楼内,烛灯长明,广览藏书,鉴古可以证今,博采古今,彰往可以察来。通才卓别,史笔精严,终于与志同道,合者共同完成了志书的重修重任,并终得使志书文稿得以保存流传下来。另外崇敬公自撰的部分珍贵文稿,在《滋阳县志》一书中也得以留存下来,一县延续了一百余年之久的文献史稿,和他重修的甘氏故居书楼一起,终得流传于今,功不可没,书之以告慰来者。也许终因厌烦城市街道的喧嚣,也许文化人贪慕雅静的性格使然,崇敬公把书楼让给了胞弟岁贡生延宗专职办学,自己避居泗水河畔的黄家村生活,院内房舍井然,花木葱茏,并修甘氏林园一处,内广植松柏。
时清朝时局动荡不已,列强入侵,外侮内患,绑匪流寇横行。家人劝引去远乡避贼,不应。劝入城,又不可。挥散家人离去,正襟稳坐在堂屋正中,临危不惧,处世泰然。
不久,土匪果然蜂入而至,闯奔进屋,以为在外多年为宦,向其索要巨金,被断然拒绝,便在庭院中点燃起火堆以示吓之。崇敬公愤然怒起,呵斥道:“强盗!我真愧为官一任,没能把祸害百姓的匪贼消灭,如若怕死何敢在此坐等?!”贼大怒,把他绑在庭树上,堆柴焚烧致死。公生时崇德向善,静以修身,死则成仁取义,炳烈千秋。《滋阳县志》在人物列传(下)忠义栏内为之列传纪。
甘延宗:字寿平,咸丰甲寅(1854 年)岁贡生,崇敬之季弟。品行刚正,一向以孝顺父母、友爱兄弟被闾里人称赞。父患疾瘫痪,卧床十余年,延宗日夜细心照料,掏屎擦尿,始终无倦意。崇敬为生活计外出设塾,忽然患上瘟疫危及生命。延宗听说,严格限定时日前去探视。延宗本来腿脚有奌跛,于是赶了头毛驴匆促上路,风尘仆仆颠簸千余里,臀部被硌破血流至鞋内,途径月余才抵达兄长的寓所。而崇敬的病此时已好了许多,兄弟乍见,想持痛哭不已。遂又一起进见歇息处所的主人贺耦庚先生,贺为当地的长官,对于延宗的行为深感敬重和不寻常。临近回乡,贺先生取出价值倍于寻常的二百精金做为临别赠送之礼,延宗却推迟不受。到崇敬出仕去河北获鹿当县令,兄弟们已析箸,延宗靠当塾师生活自给,崇敬赠送他钱财,他推迟并回书说:“小弟不敢像战国时齐人陈仲子那样,在楚国国王想叫他出仕为相,不就,反而与妻逃走去为人浇园,那样高风亮节。但也不想当富家翁,舌耕自给足矣。”乡民评赏他这种高风亮节的德行。延宗悟性聪明,理解力强,九岁既通读儒家的易经、尚书等多部经典。
后因腿疾暂弃学业,到十九岁拄着拐杖开始当塾师。年少时经府学考试为诸生,又因成绩优等,成为廪生,食宿得由供应。一生教书,兴学教风严谨,后以岁贡生卒于家。
甘永清(1751 年—1819 年)字澄远,由武生入伍,官至兖州镇标中营千总,候推守备,恭遇覃恩(帝王封赠的恩惠)敕授武略骑尉。甘雨(1782 年—1852 年)字喜亭,由武生入伍,官至兖州镇标右营千总,候推守备,敕授武略骑尉。甘师善(1858—1928)岁贡生,候选训导,在兖州府学任教读及管理职务。家训有方,家教有成,子孙多有建树。
境随时迁,自辛亥革命以来,新文化运动席卷全国,新的教育理念,教育体制和方法代替了沿袭千余年的科举制度,在这个伟大的转折与变革中,甘氏后人更是激流勇进,勤恳苦学,做时代的弄潮儿。甘氏书楼在社会大变中仍坚持教书育人,把族内及周边的愿学童子教其读书做人,直至日寇占领兖州被迫停办。其中甘世恩公长子益豫,后来成为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三子益鄂晋升为部队兽医专家,定居北京东城区南湾子胡同。世重公长子益三,毕业于南京中央大学,后在交通大学任教授。三子益华毕业于上海医科大学,晋升为高级医生。益衡东北粮校毕业后,任大连市粮食局干部。
益中、益宇分别任中学教师和高校教师。古代童蒙教育中最有代表性,影响也最大的《三字经》一书中,曾表扬“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族中的甘世重公,六个儿子,均教有所成,业有所立,家有所安,岂不让人更钦哉?!世舜公济南军校毕业后,戎马倥惚,投入了伟大的解放战争,累官至正团级。后生益秋,少壮有担当,在 1984 年中越自卫反击战中,英勇斗敌,为国捐躯,年仅 21 岁,《兖州县谷村乡志》纪有传记,追为烈士。“国家、民族的振兴要靠教育,家族家庭的振兴发展更离不开教育。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风好了,族风才会好,民族才会好,国家才会好。”
这些发人深省、启人奋进的教诲都激励着甘氏家族成员不忘初心,努力奋斗。
这当中,既有为人民教育辛劳一生的世元、世周、世波公,也有人民公仆党的好干部世根、世旺、世阳、世平公。住在汉马河畔、泗水之滨的甘氏后贤们,在新时期良好的家风家训文明教育与实践活动中,为感悟家乡美好风光的魅力,珍爱宜人的幸福生活环境,正撸起袖子加油学,埋头干。
说起在大拆大建中,为保留和发扬传承古老兖郡文化,政府保护了一批古老民居房舍,甘氏故居及书楼即列入其中,充分体现了政府的远见卓识,给居民留下了乡愁,也蕴涵着至理名言“德厚流芳”“时和世泰”耐人体味的哲理和遐想。二百多年的古民居,在战火风雨飘扬中终于挺了过来,不能不说也是一个奇迹,一种慰籍,一份担当,一份守望。关于故居的兴建及存留史,已由杜心广仁弟在《兖州春秋》(第七辑)第401 页 -414 页“兖州老城区明清古建筑及其家族概况”著文介绍了,不再赘述。建国初期,中山东路甘氏故居被县人民银行当做金库使用。想补叙的是已尘封世远,鲜为人知的一件事,1962 年左右,大学毕业后,我正在泰安一中任教,一位同乡告知我,兖州的老银行金库被盗。老兖州人差不多都知道,解放之后由于处于繁华地段,加之建筑牢固封闭又好的中山东路的甘氏故居,被银行部门选中,成为金库。故家乡人又多称它为“老银行。”流窜大盗刘贵昌闻之这一情况,几经踩点蹲守,瞅机开锁破门,窃取了三麻袋人民币,还有的传说因钱钞太重,还丢在皇城园农田里一麻袋,窃走了两麻袋,价值约六万元。(那时还没有大面额钱币)成为全国为之震动的特大案件。
刘贵昌逃至东北一小城胡同内,包养着情妇,隐匿起来。据传他好吸烟,到胡同口一小烟店内购烟,从不让女店主找回零钱,女店主生疑,便报了案,该案遂告破,刘贵昌被缉拿归案,1964 年冬,在兖州被判处死刑。之后不久,该人民银行金库迁建新址,原建筑转为镇供销社所用,城市越古老,琐闻轶事也越多。
甘家大院、书院紧邻古代称之为泗水的府河,背靠诗圣杜甫登临赋诗的少陵台,兖州人称其为“土山”。千百年以来,少陵台泗水旁留下了很多历代文人们颂扬这一带风光的著名诗篇。真可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有了诗坛泰斗们的引领赞颂和妙笔写真,给这儿的山和水带来了福音和灵气。附近一带成了古城“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数百年来,这一带世家林立,鲁风儒韵浓厚,诗书礼乐相传。上世纪二、三十年代民国初期,有民谣相传“袁家的田,姚家的钱,甘家书楼,汤家厅院,卫家旗杆大门前站,范家大石坊立在街中间,郑家的围子盖在了嵫山。”直至上世纪末,这儿仍是大众剧院、人民影院、百货公司、新华书店、糖茶站、东桥饭店等楼台馆所萃聚之处,热闹非凡。历史给兖州五十多万民众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丰厚的人文传统文化和久久的乡思乡愁,并将永远挥之不去。
——选自《兖州春秋》年刊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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