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城市田园

城市田园

城里的房子大多是独门独户的。进了屋，便局促在一百来平方米的狭小范围内，拘束，压抑。岳母家没有这样的感觉。她家住在小区二楼。窗外是个院坝，二百多平方米。院坝两面是墙，两面临街。楼下是商场，楼上修住房时一收窄，就形成了院坝。岳母在院坝里晒酱，晒洋芋皮，凉衣服，栽些花草果蔬。一年四季，院坝里花香扑鼻，果蔬不断，宛如农家小院，惹得众多亲友羡慕。

坐在屋里，透过玻璃门窗，院坝便一览无余。有客至，无不推开玻璃门，到院坝中走走。边观赏花草边感叹：“太好了！”还没买房的说，以后买房要买个有院坝的。妻也经常念叨，要买有院坝的。这样的房子少，又贵，可遇不可求，终究没有买到。

蔬菜有白菜、青菜、南瓜、芫荽、大葱、小葱、大蒜、茴香、鱼香菜、大豆、花椒。菜也不是特意栽的。岳母上街买菜，多了就窖在院坝里。上街看到适合的种子，也买来撒在院坝里。时间一长，俨然成了菜园。有菜园就是好。不必担心农药的污染，也不必担心菜贩往菜上洒水。洒了水的菜，多费银子不说，还容易腐烂。有了菜园，就有了绿色、方便、环保。有时下面吃，忘记买小葱、芫荽。往院坝里扯来，洗净，切碎，搁面上，那个香啊！有时想吃菜豆花，泡上黄豆，打成豆浆，往院坝中摘来细嫩白菜，洗净，放在豆浆中煮上片刻，点上酸汤，十多分钟后，香嫩可口的菜豆花便出锅了。蘸上油辣子水，饭都要多吃几碗。

果树有樱桃、毛桃和葡萄。樱桃有五株，都是从总溪河弄来的玛瑙红品种，分植在临街的花池里。春节刚过，樱桃开花，惹得院坝里蜂蝶飞舞。总溪河樱桃一红，院坝里的樱桃也红。这时节吃樱桃不用上街买，也不用到樱桃园去摘。免于鞍马劳顿之苦，免受焦急等待之痛。想吃了，就去院坝里，边摘边品尝。不用冷藏，无需搬运，新鲜得很。有一天，我在院坝里摘樱桃吃，街上有人走过，抬头看见我，我也看见他，相视一笑。他投来羡慕的目光，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麻雀也来争食。围在樱桃树周围，叽叽喳喳叫过不停。小家伙聪明，专挑熟得殷红的樱桃，啄一口就飞开，宛如蜻蜓点水。树下满是被风吹落，被麻雀啄过的樱桃。有人在家，听到麻雀叫，把它们轰开。麻雀没有走远，飞到行道树上。待人进了屋，又飞回樱桃树上啄食。真拿它们没办法。

院坝中还有些花草，有铁树、桂花、银杏、兰花、玫瑰、山茶、君子兰等。大钵小罐的，摆满了院坝的边上。桂花有三株，都是八月桂。桂花是奔放的。开花时节，满院满家都是清香，连午休都特别深沉，解困。兰花对土质要求高。岳母特地下乡挖岩泥来栽。兰花的幽香要含蓄得多，得在院坝中才能闻到。循着幽香寻来，靠近了，边观赏，边品香。

院坝中的土壤都是无根之泥，肥力有限，又不经干旱。平日里，岳母把垃圾分类，易腐的蔬菜果皮等厨余垃圾，都埋在院坝中的土里，补充土壤的肥力。岳母还准备了洒水壶，时不时的给花草果蔬浇水。在岳母的精心侍弄下，院坝里的瓜果、蔬菜、花草都长得很好。

大务小事家里也不拥挤。院坝里，房屋中，喝茶的喝茶，下棋的下棋，玩扑克的玩扑克。当然，还有欣赏花草的。小孩子们窜出窜进，捉迷藏、躲猫猫，玩得不亦乐乎，不由得让人想起小时在房前屋后玩闹的情形。平日里，我和妻子爱在院坝里打羽毛球，一打就是半天。夏日的午后，在院坝里乘凉，品香茶读好书。晚上，院坝中乘凉更是舒服。

女儿在屋里待不住，爱去外面，下雨天也吵着出去。待在家里就哭，一喊出门，就止哭了。我把她放在童车里，推着满屋子转，又转了院坝里。到院坝里就高兴。逗她，就咯咯咯的笑，做鬼脸。这几天女儿学走路，不时从儿童车中站起来，像个将军，巡视着院坝中的花草。虽然女儿还不会说话，我还是教她认院坝里的植物。“这是韭菜，这是桂花，这是白菜，这是樱桃……”女儿遇到什么都新奇，小手不停的舞动。扯到一片树叶，也要玩上半天。

女儿爱吃樱桃。一说摘樱桃吃，就高兴得手舞足蹈。女儿坐在童车上，安静等待。我摘了樱桃，揩干净，剥去内核，递给女儿。女儿睁大眼睛，伸着小嘴接住。我看着女儿吃。女儿吧嗒两下，又看着我。我又挑了又大又红的，剥给女儿吃。女儿一口气能吃十多颗，还想吃。我怕拉肚子，把女儿边哄边推开了，女儿又叫又闹。

女儿学走路，背在背上、抱在手上、坐在沙发上都想下地走路。下班后，我就拉着女儿学步。在屋里转了没几圈，女儿就挣扎着要去院坝里。到了院坝里，女儿高兴得拍着小手哇哇叫，没由来的四处跑，我跟在后面，累得腰酸背痛，女儿仍不罢休。拉进屋里，又哭又闹。女儿不会爬，就学走路。老语“爬还没学会，就学走路”得改改。

岳母喜欢自己制作食品，比如土酱、洋芋皮。制作土酱，得晒。院坝是南北向，日照时间长，阳光充足。岳母将土酱装在两个敞口的大缸子里，搬到院坝中。用塑料薄膜封了缸口，晒上十几天。拆掉薄膜，在缸口搭上两个筷子，筷子上放上玻璃板，让缸子通风，再晒上十几天。岳母每天都要到院坝中，检查晒酱的缸子，搅搅缸里的土酱。晒了一月有余，土酱算是晒好了。岳母将晒好的土酱装进大大小小的玻璃瓶子中，吃完一瓶再打开另一瓶。有亲友来，岳母装上一瓶赠送。

晒洋芋皮得等大太阳天。削去洋芋外皮，切成薄片，开水焯过，均匀摆在米袋上，放在院坝里暴晒。太阳得大，得烈，要不洋芋皮容易变黑，味道就不好。得不时翻晒，要不晒得不均匀。翻晒费劲。洋芋片贴在米袋上，得一片片剥下，翻过来晒。晒好了，找个通气的口袋装好，放在通风处。想吃时，炸上一盘，是下酒妙品，是农家三宝之一（另外两个是花生米和阴辣子）。洋芋皮刚下锅，一股清香就飘出来。惹得人暗吞口水。刚捞出锅，捉一片放在嘴里，咀嚼，回味。洋芋皮放上几分钟，吃起来才脆。

院坝里好晒衣服。我们寓处背靠山坡。雨大且久，家中便渗进水。如涓涓细流，雨停后三五日乃绝。因此，家中异常潮湿。碗筷经常发霉，米油经常变质。洗衣时虽甩过，多日也凉不干。于是我们经常拿衣服床单去岳母家洗。上午洗好凉于院坝中，下午便干透。晚上铺在床上，还有阳光的味道，连做梦已觉得是甜的。

原来在城里，也可以在乡下一样，过上田园般的生活。不过，心里还是感觉，缺少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