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真苦

苦读

作者|张习辉

读书真苦

在我的记忆里,那一段艰辛的苦读旅程犹如二万五千里长征。

三十年前,我出生在纳雍一个偏僻的山村,那里叫干坝。干坝四面环山,村里流淌着一条河。

一风水先生这样评论:干坝凶山恶水,那些山,将人们“锁”在山里,出不了人才。

七岁那年,父亲将我送进了干坝小学读书。那时的干坝小学是一所民办学校,距我家大约两公里。

记忆深处,干坝小学教学楼是一间木房,盖瓦。学校三隔教室,两名教师,三个班级。

当初的教学条件与眼下相比真让人有点心酸——

几块木板钉上“背条”,涂上土漆,固定在一个木架子上,就成了一块黑板;桌椅是用砖块和木板搭建的,每排坐七、八个学生……

一次语文课上,老师正讲得津津有味,我们那一排的学生,不知谁的屁股坐得不正,导致砖块移位,“哗”的一声,板凳倒了,整排学生随着倒在地上,弄得老师哭笑不得。

我除了读书,还帮家里干些“苦差事”:每天放学帮家里割猪草,每逢周末帮家里赶牛到大坪箐吃草

大坪箐是纳雍海拔较高的地方,在那里放牧,别有一番心景——

登上一丘陵,不仅可欣赏到蓝天白云,而且可眺望美丽的纳雍城和比纳雍城更远更美丽的地方,这让我有一种把书读好的冲动。

十岁那年,我上四年级,因干坝小学没办这个班级,我只好转到路嘴小学。路嘴小学离家大约五公里,走路要一个多小时。

一条泥巴路,杂草丛生,将家和学校连接,上学要下一大坡才到路嘴,放学要爬一大坡才到干坝——那个上上下下的大坡,叫做野麦地。

同村的二十多个同伴每天早出晚归,沿路往返两次。

那年代,家里穷,在路嘴读书,午餐是母亲炒给我的包谷花,硬邦邦的,嘴都嚼疼。

有时不想嚼包谷花了,我们几个同伴商量,就在书包里装几个洋芋带到学校,中午放学,我们就跑到学校旁的小河边,七手八脚生柴火烧洋芋,然后蹲在一块大石板上吃得有滋有味。

现在,有时我的胃病痛得厉害,我才知道,原来是以前读书嚼包谷花多了的原因。

也许是时代给予我力量,那时我读书很认真,放学后,我一边给家人烧饭,一边写作业。

晚饭过后,懂事的我无须大人催促,点起煤油灯在我的“书房”温习功课,多次看书投入了,直到凌晨才睡觉。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九九三年七月,我以182分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初中。

九月,在父母的陪伴下,我来到居仁中学读书。

我和本村两个同伴寄宿在居仁塔山脚一亲戚家,每周回家一次,回家的目的主要是背回下周的盘餐米。

说起“盘餐米”的“米”,不是稻田里产出的大米,而是父母提前用石磨给我们碾碎的“包谷米”。

那时,“包谷米”是农村读书人唯一的主粮,水煮洋芋片或酸菜混豆米是唯一的“下饭菜”。

每到周六,父母总是规律性地给我预备好半麻丝口袋“盘餐米”,因为他们知道,在外读书的我周六回家,周日必须奔回居仁。

去居仁的路上有一个地方叫小尖山,那里有几个长得奇形怪状的大石头,很美丽,小尖山丫口的风很大,很凉。

下午五点左右,干坝、路嘴、黄泥田等地的学生都聚集在小尖山丫口,几十个人尽情地享受着山那边吹来的凉风,待身上的汗水干了,尽兴了一番之后,才动身往居仁方向赶。

大部分时间,我们到了寄宿的地方,天已经黑了,现生火,现烧饭,待吃饭的时候,左邻右舍的人都睡了。

第二天上课,因背“盘餐”,背篓勒肿的肩膀隐隐作痛,但不影响听课,相反,那种痛还激发了苦读的信心。

在居仁中学,我这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吃穿虽不如人,但成绩不错,现任水东中学校长张旭以前和我就读一班,全班前五、六名被我们轮流“占据”,得到了同学和老师们的赞许。

初中毕业那年,因一场可恶的病魔,让我与心爱的威宁师范学校失之交臂,我不得不转到纳雍二中补习。

那时,纳雍二中补习班很“火”,甚是热闹,各地想出人头地的读书人都聚集在二中,都想与命运“交火”一番。

纳雍县武装部的后面长着一片茂密的松林,空气非常新鲜,有人说是谈恋爱的好去处,常有一对一对的青年男女出入林子,而我觉得它是读书的好地方,只要天空不落雨,我都会到林子里看书,吸收清新的空气和新鲜的知识。

……

一九九八年,我考取了贵州省黔南民族行政管理学校,几百名考生中,我排列全县第五,属于凤毛麟角的七名公费生之列。

同年十月,我乘上开往都匀的列车,前往都匀甘塘读中专。这一年,父亲为助我完成学业,也乘上开往浙江的列车,去萧山一家砖厂做苦工。

在民管校,每月二百元的生活费是父亲从浙江按时汇给我的,每到就餐时,我都会想象父亲在砖厂拉砖卖力的模样,我都会哽咽着吞下每一口饭,因为我知道,我吞下的是父亲的一滴滴血汗。

不过,那时我暗下决心读好书,学好专业,以此报答为我卖苦力的父亲和勤俭持家的母亲。

周末,同学们进城买这买那。我什么地方也不去,一个人躲在寝室看书,累了,提起笔写写日记,记下自己的心情。

二〇〇一年七月毕业时,有点失落。我感觉自己成了剑江河里的一尾鱼,很忧郁,很淡定,总在一条漂浮的水草上,默默啃食着自己的未来。

中专毕业时,分配形势严峻,每年通过考试分配五十名中专生,而这样的政策仅实行三年。

我是最后一批通过考试分配到水东乡政府工作的,至今想起考试的情景,感觉手中的饭碗真的来之不易,它是我苦读了这么多年换来的结果。

作者简介

张习辉,贵州纳雍人,喜欢文学创作,有作品散发省内外报刊杂志,现供职于当地县政府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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