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晒”(Share)
忆“晒”(Share)
文/庄美俊
午饭炒了个花蛤,自我感觉良好,拿了两棵葱配了色,选个角度拍了个照片,晒了朋友圈。估计中午大家也有空闲,于是在热情的朋友间荡起一圈轻轻的涟漪,大家隔空碰了酒杯,拉了家常。其实,我们以前也晒朋友圈,是真的晒,能看得见、摸得着、闻得到、能晒到阳光的那种。
虽然儿时关于农村的记忆都被泥土填充——房子是土垒的,房顶是麦草,道路是泥土的原始模样,玩具是泥土做的手枪(有时恶作剧偷偷在同伴和的黄泥上撒尿),所以小时候的玩伴经常说“我们是撒尿和泥长大的”,我很赞同。但是所有的困苦都被先辈承受了,小时候没有过饥饿和寒冷的恐惧。
据说我的先辈原是外乡人,很远,几代人逐渐漂流到这里。苏北平原应该算是物产丰饶的一方水土,盛产五谷杂粮,并且水网纵横,多有鱼虾。那时候冬天应该很冷,满世界看不见绿色,灰蒙蒙一片。早晨,池塘总是结着很厚的冰,是人可以在上面行走的那种。冬天的早饭多是山芋稀饭和馒头,在山芋煮熟没下玉米面粉或是麦面前,奶奶或是妈妈们都习惯捞一些山芋段出来,给我们拿着吃。于是,在馒头或是大饼没有出锅的这个间隙,我便东家串到西家。
太阳升上远处屋脊与林梢,池塘的冰面上氤氲起淡淡雾气,一些灰鸭在冰面上拍打着翅膀蹒跚着转悠,寻找可以下水的空隙。邻居家有煮了胡萝卜稀饭的,有叔伯们端着碗在门口、在场院边吃边拉家常,看看对方吃的是什么……“噢,你家烧山芋干稀饭啊,给我一块。”“哎哎,你胡萝卜给我一根。”“来来,松子,盛碗胡萝卜吃吃,你家没有。”……邻居叔婶不由分说便揭开锅盖,一股白色热气直冲低矮的厨房屋顶,一股温暖的气氛实实在在的包围着我。其实我想,那时我是不懂的。现在想起来,那一锅滚烫的稀饭,红彤彤的胡萝卜映红的叔婶的脸庞,那不容客气让你吃饭的话语,是多强大的美图都p不出的朋友圈。
收获的山芋怎么过冬呢,一部分下了地窖,因为山芋怕冻,会烂。于是家家都会在院里或是院外挖个地窖,收成多的人家地窖也大。庄邻们碰巧在地窖前聚在一起,便夸起谁的地窖挖的好,谁家的收成大。被夸的往往一脸憨笑:“还是你家的什么什么好……”表舅家的地窖就很大,不储藏东西时,便成了伙伴们游戏捉迷藏的场所,也玩过地道战打鬼子的游戏。还有一部分山芋刨成山芋干,院子里是晒不下的,打谷场、家前屋后清爽利索的空地清理一下,全摆上了白花花一片的山芋干,在冬日明媚的阳光下,很是壮观。
记得刨山芋的时候,每当一个芋头就要刨到底的时候,我的心就揪起来,生怕他们刨到了手,他们这时会拿一个木板轻松地把已不好掌握的芋头推下去。有时为了赶时间,要带晚干活,有月光的时候,他们都不去点灯,现在想想,他们应该不是怕费事。小孩们借大人休息的空间去试了试,原来并不容易,也很累。现在想想他们曾经端着一碗稀饭也认真吃着的样子,我知道,这碗饭有醇香!现在,那些地窖早已在岁月里泯灭,那片晒过一片温暖味道的土地,或是盖起楼房,或是长了荒草,有些情感还在那些角落里、在那明媚阳光的记忆里暗暗滋长。
我的闺女已经比我这个记忆里的时候大了,逢年过节的有时候我们回老家去。大姑和大爷还住在老家,我们临走的时候,他们变魔术似的拎出口袋扎好的芋干、绿豆、花生……回来煮了吃,还是以前的味道!
他们也晒了,有阳光,有风雨,最后晒到我们身上的、心里的、都是温暖。
庄美俊,淮阴区人,蒋集九年制学校数学老师。业余热爱写作,喜好美食。文章多有乡村生活的描绘,具有浓郁的乡土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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