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碧涵||年的味道
年的味道
文/张碧涵
这几年,年的味道变得寡淡了些。记忆中那大片大片的红,那走街串巷的奔跑,那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那带着淡淡幽香的鞭炮味,好像已经被时光遗忘在旧纸堆里,变成泛黄的老故事。
不知从哪年的春节起,千家万户就像约定好了一样,默默收起了对年的那份热情。饭桌上的饭菜依旧丰盛无比;街道上、商店里依旧张灯结彩,飘着喜气洋洋的《新年好》,但是年味就像喧闹过后大街上的爆竹碎片,能想见之前的热闹景象,但总归有一丝的落寞。
再往前推若干年,那时候小孩子也许还背着布书包,大人还骑着二八杠的自行车,那时候好像什么都没有,但是快乐得非常真实。那时候家家户户都对过年充满着神圣的仪式感,往往离过年还有大半个月呢,那种热热闹闹的年味就已经等不及探出了脑袋。
那个时候,妈妈们早早就开始洗洗刷刷了,窗棂上陈灰,墙角摇摇欲坠的蜘蛛网,桌子上的油渍,以及那些因为长久没用染上霉斑的碗碟都在妈妈浸泡得通红的手上鲜亮了起来。每次打扫到床底的时候,妈妈总是半真半假地责骂我们“马上翻过年就又长一岁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喜欢把零食袋扔到床底下,真是小邋遢鬼!”逗得我们咯咯笑,扫帚扬起的灰尘,伴着午后的阳光,散发着一种熨帖而久远的味道。
孩子不懂年,但是孩子对于年的热忱绝不亚于成年人。记得那时妈妈们总是成群结队到集市上置办年货,而我们总是紧张而又兴奋地跟在她们后面。那时候的集市就是许多商贩在路边摆个小摊,并不会像现在这些大型超市一样精致而多彩。可就是那些做工粗陋的小玩具,零散的花生瓜子,一毛钱一个的元宝巧克力,以及那些祈求平安和乐的对联窗花,就让那颗小小的心快乐得不得了。如果妈妈此时买上一两串糖葫芦,酸酸甜甜,简直美死了。时不时大人就会碰上几个相熟的叔伯婶婶,此时定要热情的寒暄几句。留在记忆里的都是年关旧日集市上温暖而热烈的味道,而这种味道随着集市也一起慢慢地隐没在岁月里了。
想想,现在每年只有年夜饭才会觉察出与往日不同的意味。但也无非就是一家人坐在一起聊聊过去,展望未来,然后推杯换盏之际,生出一年强过一年的况味。饭后大家便各自做自己的事情了。以前年似乎从腊月二十几就正式开始了,腊月初八,要吃腊八粥,现在已不记得为什么要吃,只记得曾经认真地数过其中是不是真的有八种宝贝。腊月二十四要祭灶,那时候妈妈总是虔诚地把蜂蜜涂在灶王爷的嘴上,她说这是祈求来年一切顺遂。而我们也学着她的样子嘴里念念有词,不忘偷偷抹一点蜂蜜在自己的嘴巴上,妈妈嗔笑我们是小馋猫。那时家家户户还有一项重要的仪式,便是赶在春节来临之前蒸好一笼笼的包子、馒头,那时经常你到东家借个面团,她到西家借个笼屉,小孩子们眼巴巴地等在蒸笼前,待到时辰一到,不知热气迷了谁的眼,满室满屋香气四溢。
此时你到外面转一圈一定收获颇丰,李婶家的豆沙馒头你拿着尝尝,王叔家的萝卜包子你吃吃看,别忘了带上几颗蜜枣,甜得你心尖都化了。就这样一路吃到了年关,真正的重头戏才开始。每年的年夜饭,爸妈都要一大早就开始准备食材,洗鱼,杀鸡,腌肉,妈妈说鸡鱼肉蛋一个都不能少,才能保证来年日子越过越好。好些菜我们平时是吃不到的,只有在这一天才能一饱口福,那些饭菜真香啊,肚子都撑圆了还是不停筷子,现在想想还齿颊生香。饭桌上爸爸喝得满脸通红,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好像一年的快乐都攒到今天才取出来。现在的菜肴比以前更好了,只是很多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回以前的那种味道。油水充足了之后,大年初一就要开始吃饺子,妈妈说那是元宝,大年初二之后就是面条和汤圆,这个是钱串子,你看,连吃个饭都要吃出家财万贯的味道。一直到正月十五,以金灿灿的元宵作结,这个年才算完整的结束,可以说整个年都是浸在香气四溢的食物中的。
牵着记忆一直走的,便是爆竹的硝烟味。“爆竹声中一岁除”,鞭炮噼里啪啦响起来的时候,家家户户的年才算是真正拉开序幕,那时候我们总爱去捡拾鞭炮的残余物,稀里哗啦往地上扔,一边尖叫,一边快乐,但是大人们总怕出现安全隐患,便会给我们买一只只长条形的小礼花,银色的光辉,映出孩子纯真的笑脸,大人就聚在一起谈谈过去一年的改变。那时烟花还不这么流行,夜幕降临时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看,天空炸开了花”,瞬间天空便成了最聚焦的地方。每发出一枚,小孩便惊叹一声,大人脸上映衬着彩色的光辉,目光柔和,像是勾出了许多浪漫的柔情。八点一到,家家户户依依不舍地回到房间,因为春晚要开始了。电视上冯巩逗得大家哈哈直笑,窗外,五彩斑斓,美不胜收。这样的场景到现在我都无法忘记。
记忆中的年味历久弥新,牵出了一段又一段往事和往事中那些逐渐长大、逐渐苍老的人。现在的我们日渐忙碌,不会再像以前一样举全家之力就为了准备一个节日。但是我还是喜欢在过年的那个晚上守着窗外的烟花,守着电视里的春晚。身边弟弟在手机上奋力厮杀,爸妈早已睡熟,十二点一到弟弟突然起身在窗外放了一串鞭炮,然后一呼百应,《难忘今宵》的主题曲应声而起,那种记忆中的感觉总归是没有完全褪去。
张碧涵,江苏省淮州中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