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彩

阿彩

□融君

微风轻漾,鸟语花香,小村庄沉浸在谷雨前后忙碌的日子里,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孩子们也像南归的鸟儿一样自由飞翔了。

一个身穿小花袄,头梳两只羊角辫,肤色粉白、清秀可爱的小女孩缓缓从小巷道的一端向麦场走来,麦场上有她的小伙伴在等着她哩。她不紧不慢的步伐让穿在脚上一双崭新的黑色条绒松紧方口布鞋显得更加的精致、漂亮。麦场中间的小伙伴已经完全被她脚上的新鞋子吸引住了,两只大眼睛贼溜溜地盯着她的双脚,仿佛那里藏着什么宝贝似的。

“阿彩,你的新鞋子真好看,穿在你脚上真漂亮啊,让我也试试好吗?”,麦场上的小男孩微笑着说。

“才不让你试哩,这是我妈妈刚做好的”,那个叫阿彩的女孩说。

“我没有穿过松紧口的鞋子,你就让我试一下嘛”,阿彩的小伙伴似乎在乞求。

“哼!”阿彩骄傲地将头扭向一边,不再去看他。

“不试就不试,我才不稀罕哩”,阿彩的小伙伴一边嘟囔着,一边飞快地转动着两只大眼珠子,他好像是在想什么鬼点子,他就喜欢捉弄阿彩,看她哭的样子。很快只见他脱掉自己脚上的鞋子,挽起裤角,飞跑着从麦场的一角来来回回掬过来很多细土,用早就准备好的小破盆盛了麦场旁边小渠沟里的水和泥巴玩。一会功夫还捏出了好多小动物,一会又用泥巴做成摔炮玩,时不时还会“叭、叭”的摔出响声。

“叭叭”的摔炮声吸引着阿彩慢慢地朝他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果儿,让我玩会好吗”?

“哼!”那个叫果儿的小男孩也骄傲起来了,他转过去身体背对着阿彩,装做不理她。

“果儿,鞋子让你穿穿,让我玩会摔炮好嘛?”阿彩小声求着。

“一边去吧,我才不稀罕你的鞋哩!”果儿一边斜着眼睛看阿彩一边又很响地摔出了几个“叭、叭”声。

阿彩终于忍不住了,脱下自己脚上的新鞋,用小手拍打着果儿脚上的尘土,又拿衣袖擦擦,亲手把自己的新鞋穿在了果儿的脚上。

“这回可不是我要的,是你自己给我穿的啊”。果儿半眯着眼睛享受着,还不时诡秘地笑笑。

“好,都给你玩吧。”果儿起身一边拍打屁股上的尘土一边去水渠洗手,留阿彩一个人在一边玩。果儿把洗干净的手在衣服上蹭蹭,就开始学着阿彩的样子来来回回走着,得意洋洋地感受着新鞋子带给他的喜悦,说真的,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穿过这种款式的鞋子,都是妈妈做的圆口系带子的布鞋,穿脱起来很不方便,他多么渴望自己能有一双这样一脚蹬的鞋子啊。

玩了一半的阿彩对泥巴已经失去了兴趣,她起身追着果儿要鞋子。果儿可是个霸道的主儿,这么好看的鞋子刚穿在脚上一会怎么能说脱就轻易脱掉呢?着急了的阿彩开始哭骂,她可长着一张伶俐的嘴巴,一骂起来就不饶人,果儿嘴笨,不善于骂人,阿彩不停的哭骂声让果儿心里有些受不了啦,他一生气把新鞋子脱下来直接塞到泥巴里,穿上自己的鞋子,任阿彩在后面怎么哭喊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可怜的阿彩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把沾满了泥巴的新鞋子放在麦草垛前面的太阳地上烤晒,又怕妈妈找到会挨打,自己就悄悄躺进麦草垛里,默默地等鞋子上的泥巴晒干以后,一点一点抠干净才回家的。回家后,她没有把这个事情告诉妈妈,也没有找果儿算帐,只是见到果儿绕着走。但没过几天,俩个小朋友又好上了。

一个雪花飞舞的日子,纷纷扬扬的大雪刹那间笼罩了整个山川,小村庄到处白茫茫一片,那白晃得让人睁不开眼,大人孩子们都捂在热炕头取暖,村子里面一片静寂,只听见雪花飞舞的声音。

刚过晌午,大雪越积越深,孩子们早已经按捺不住了,阿彩偷偷从家里溜出来找果儿一起玩雪球,还带来了她三叔从山里捎回来的炒大豆给果儿吃。从没吃过大豆的果儿,一会儿就沉浸在大豆的浓香里,像小老鼠一样“咔嘣、咔嘣”几下子吃完了阿彩给他的一把大豆,然后又贪婪地伸出了手,阿彩看到他这个样子,慢慢后退着怯怯地摇了摇头,摊摊手表示没有了。

意犹未尽的果儿多少有点失落,但很快就投入到玩雪球打雪仗的游戏中去了。与雪的拥抱和嬉戏让果儿很享受很开心,可阿彩好像有心事,玩不起来也玩得不尽兴,一手捂着口袋一手玩,总让果儿的雪球打得到处乱窜。

只听见“咚”的一声,阿彩被摔了个仰面八叉,捂着口袋的手也松掉了,大豆就像弹珠一样“蹦、蹦、蹦”一个个弹了出来。果儿见状跑过来疯抢,一会儿阿彩的大豆被果儿抢得差不多了,口袋里也没剩下几颗,果儿掂着意外得来的收获,一脸的得意。此时,阿彩没哭也没闹,只是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果儿喊叫果儿父亲的名字,听到阿彩喊父亲的名字,果儿真是急眼了,掏出刚得来的胜利品朝阿彩一通乱砸,阿彩边躲边喊,叫骂声更欢了,情急之下的果儿捡起脚下的一颗小石头朝着阿彩砸去。

只听得“啊”一声,阿彩捂着被开了彩的额头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刚好来找她的爷爷。阿彩可是爷爷的“心尖肉”,平时掬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他心里怎能容忍宝贝孙女受如此伤害。爷爷见此情景,心想肯定是果儿所为,于是握起拐杖不怕雪厚路滑“吭哧、吭哧”喘着粗气一路追向果儿。果儿一见到阿彩的爷爷追来,早就像惊弓之鸟无影无踪了。

果儿知道闯了大祸,阿彩的爷爷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吓得不敢回家,直接躲进和自己家一墙之隔的二大爷家低矮的破茅厕里。果儿刚钻进茅房,就听到阿彩爷爷轰雷般的叫骂声在自家院里响起,奶奶和妈妈一边不住地道着歉,一边说没看到果儿回家。爷爷把果儿家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人影儿,就骂骂咧咧地出去了,一边出门一边回头说:“让我抓住这个小兔崽子,非打断他的腿不可。”阿彩爷爷的话吓得果儿双腿直打哆嗦,蹲在茅厕里大气也不敢出。

晚饭时间,妈妈到处找不到果儿,不得不扯着嗓子满巷道的喊,果儿听得一清二楚,却钻进茅厕的玉米杆堆里不敢出声,直到二奶奶上茅厕才发现玉米杆子堆里冻得瑟瑟发抖的果儿。二奶奶在果儿的示意下没有声张,上完茅厕出门替果儿打探去了,在确定巷道没有人之后,便悄悄把果儿送回了家。

回到家后免不了妈妈的一顿数落。数落完后,妈妈拿出一篮子省吃俭用留下来换钱用的鸡蛋,装了满满一大碗,晚饭也顾不上吃,便拽着果儿去阿彩家赔礼道歉去了。一路上,果儿心里铁定了主意,不管阿彩的爷爷如何打骂他都不会承认是自己的错误,谁让阿彩叫父亲的名字哩,果儿攥紧拳头在心里暗暗下着决心。

一进阿彩家的门,果儿远远就看到头上包着白纱布的阿彩正趴在窗口朝他张望哩,果儿忐忑不安地低下了头。谁知阿彩冲里屋喊了一句:“婶子和果儿来啦!”阿彩的父母很生气,没有理会果儿和母亲的到来,也没有接受母亲的道歉,阿彩的爷爷更是铁青着脸,坐在堂屋正上方的老爷椅上,一手拿着旱烟锅“吧嗒,吧嗒”的抽着,另一手拍了一下方桌轻声吼道:“果儿,你可知罪?”果儿被像雷神一样的爷爷吓得小脸煞白、双腿不住地打颤,母亲站在一旁尴尬地也不知说啥,屋里的空气好紧张。

正在母亲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见阿彩慢慢走到爷爷身旁摇着爷爷的胳膊说:“爷爷,和果儿没关系,是我们玩时我自己不小心磕的。”听到阿彩这样说,果儿猛地抬起头,惊讶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无力地合上了。爷爷看到果儿的表情后神态更加严肃了,爱怜地瞪了阿彩一眼:“你不用怕他,更不用替他说话,你看他小子那样子不是他才怪哩!”阿彩拉起爷爷的手一边摇一边有点撒娇地说,“爷爷,真是我自己摔倒了磕的,果儿是被你吓成这样子的。”

“哦哦,真是这样啊,那以后耍时小心着,别再磕碰到了,看多危险。”爷爷脸色顿时缓和了许多,阿彩的父母也跟着不好意思起来了,拉着母亲和果儿一起坐下。爷爷像会变脸似的,头转向果儿笑眯眯地说:“娃,以后好好耍,你是男孩子,可千万不要对女娃动手啊!”

“哇!”果儿突然哭起来了,大人们有点措手不及,爷爷更是不知所措。爷爷尴尬地起身走向果儿,轻轻摸着他的头说:“娃不哭,爷冤枉你了。”谁知话音未落果儿哭得更厉害了,母亲忍住笑朝着果儿看了一眼,知道他又在演戏。

爷爷脸上实在有点挂不住,轻咳着离开了堂屋,大人们也都有些不自在,母亲把端来的鸡蛋放进阿彩家的篮子,拉着果儿准备离开。这时,只见阿彩来到果儿面前,轻轻用袖子帮他擦拭着眼泪,俯在果儿耳边不知说了句啥,果儿羞愧地低下了头,忽然又紧紧地和阿彩搂抱在了一起。

“扑哧”一声,果儿的鼻涕泡儿撒欢似地吹了阿彩一脸,阿彩一边用袖子擦着一边嫌弃地大叫着追赶果儿,小院里又荡起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融君,本名杨淑君,70后,甘肃省天水市人,曾经在政府部门工作,2017年调至淮阴区党政部门工作,现定居淮阴区。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喜欢冥想,养花种草,偶尔写点心得或者记述一些有趣的事。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