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不复旧模样
桃花不复旧模样
□张军
桃花岛,多么浪漫而引人绮思的名字。
想当年,正当青春,一边陶醉于黄蓉的桃花岛,一边高歌《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殊不料,家乡的土地上,恰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去处。那时的桃花岛,养在深闺人未识。
记得八八年的春天,工余闲暇,第一次拜访桃花岛。完全原生态的陡峭的沟坎,斜坡上,杂树围护,尤以洋槐为多。陡坡上洋槐伸出青筋暴突的发达根系,紧紧拥抱大地。水边的槐树,似踏浪的弄潮儿,潇洒挺立。迈过浅浅的沟坎,地上是旧年的朽草,松软的沙土,沟凹处是碧绿的芦芽,坡上是金黃的菜花。青天丽日之下,一株株青苍的桃枝上,在乍暖还寒的风中,桃花怯怜怜地开着,在高大苍黑的洋槐衬托下,愈显其华灼灼,清丽脱俗,真乃,倚东风,一笑嫣然,引得少男少女争相与之合影。当年果农自发圈地收费,爱美之心勃发的人们,仍然蜂拥往观。当时那无比清澈的淮河水,见证收揽了这一切。
其后不久,执政者顺应民意,花巨资对此地改造整理。新的桃花岛,应运而生。闪展腾挪之地,而有深沟,陡坎,池塘,大河,环抱列布。此地一时成了淮阴人的上林茛苑,乐游之原。
十多年前,偶然兴起,再逛桃花岛。春日午后,蓝天白云,阳光正好,满园俱是看花人。天地一时暄,此间真热闹。吸引我的,半是人面半是花,那些打扮入时,衣着光鲜,活力四射的公子红妆,忙着弄姿照影,尤其是少女粉白的笑脸,真是桃羞杏让。看花耶?看人耶?此时已分不清。目之所之,皆是美好。走累了,择一高处,面北坐下。眼前是一树一树的花开,其间是散落的人群,或坐或立,或停或行,抬头北望,面前的桃林,林边的绿树,绿树后是高大的墨苍苍的槐树。苍黑剑拔的洋槐树杪构成美妙的天际线,成了桃秀的背景墙。坐在花树下,向西看去,满眼桃花开,身心俱畅,烦忧顿泄。俄而一阵风起,花瓣辞树,缤纷飘落。多么奢侈惊心地享受!不知何时,原本碧蓝的北方的天空,变成了灰白色,不经意间颜色渐渐加深,变得灰暗,继而变作青黑色。只见这青黑,不安的上下扭动翻涌,紧接着闪电隐隐,大风起,花瓣片片,似乎同时接受神谕,纷纷扑向大地。刚刚还是岁月静好,顷刻风雨大作,措手不及的人们,如飞花般四散奔去。
如今的桃花岛,完全被高楼簇拥淹沒,曾经美妙的天际线再也无从寻觅。而今的淮河水,无语东流,像老人浑浊的眼白。有几年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桃花在我眼里已经失去了那一分清丽,多了几分粗俗,不复当初模样了。挑花盛开时节我再也不去凑热闹,宁愿在“明媚鲜妍杳无踪,绿叶成荫子满枝”的暮春,或在“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的秋季,亦或在“六出飞花入户时,坐看青竹变琼枝”的冬季,悄然往访。真是邀天之幸,桃花岛兴建伊始,保留了不少原生树种。当年,黄河夺淮入海,狂暴汹涌的无情的河水,在此逞威肆虐,给人间留下了深深的创伤。如今再睹这些原生树木,我常常有探望幸存者的感觉。
2019/12/15
【作者简介】张军,祖籍江苏淮阴丁集张圩,退休,闲暇时光,码些文字,回忆旧时的淮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