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走过疫情肆虐的日子/刘泉锋

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这样的春节,必须藏在家里,躲避着天灾还是人祸?从小到大,更没有经历这样漫长而恐怖的日子,仿佛死神已经来临,心就像提在别人的手里!皆为“冠状”,皆为疫情。但我们在党中央的英明领导下,在全国人民同仇敌忾、顽强抗击下,终于跨过了这段最艰难的时刻,迎来了胜利的曙光。这些日子,耳边总萦绕毛泽东“借问瘟君欲何往,纸船明烛照天烧”的那句名言,在此借用一下,也算是对全国人民英勇抗击疫情的一个点赞吧。

今天,之所以拿起笔记下疫情期间身边的一些琐碎,其实就是想把它沉淀在心底,作为我们今后的纪念与反思。尽管大家都经历了,都感受了,都如出一辙,但现在讲给你听,就算是我们之间的交流才刚刚开始。

家人的团聚

临近年关,我们灵宝这座豫西边城已是风声鹤唳。辖区已经确诊了一例冠状病毒肺炎,追查其行踪和接触者的公告几乎在每个朋友圈疯传,而且可能还有大量的湖北返乡人员正在逐步渗透到市区的各个角落。在我们村子,我总认为是个很偏僻的地方,居然有数名武汉打工者归来。仅隔一天,岳母那个村子,与我那村子仅有五里之遥,也传来了多名武汉打工者返乡的消息。尽管当地政府已对他们实施了初步检查和管控,但听听武汉那边的消息,再看看身边这么多武汉返乡人员,那感觉,真是空气都要爆炸了。

我和妻子忧心忡忡。

首先给年迈的老母亲打电话。母亲年前回到了乡下的弟弟家,因腿脚不灵便,整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从不出院门。这样我们就放心了。

腊月二十八,终于等到大儿子和儿媳从西安开车返回,小儿子也从市区百里之外的单位归来,一家人终于团聚了。

除夕夜,县城禁燃鞭炮,只有隐约的鞭炮声从远处的郊区传来。一家人在明亮的客厅里围桌而坐,吃着饺子,看着电视里的春晚,大年的气氛依然到来,依然那么真实,依然那么令人感动,依然那么充满温馨。这种独特的快乐和享受让我们暂时忘记了疫情。

但从大年初一开始,一切都变了。小区大门口设了疫情防控卡点,院子里的人不能随便出入了。能出的都戴上了口罩,都相互躲闪着对方,一双双陌生的眼睛写满了不安与困惑,大家实在搞不懂,为什么今年的春节会是这样呢?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谁也改变不了这样的状况。在后面的七天时间里,除了我每天下午都要赶到单位发一些疫情防控的信息外,其他时间,全家人基本上都聚在一起,看电视、打麻将,关注着武汉、全国及本县的疫情,往年春季那走亲戚、看朋友、逛景区,那种放荡自由的日子想都别想了。

这期间,全国的疫情越来越严重,防控态势也越来越严峻,听说市区一家超市出现了一个疑似病例,如临大敌,那家超市立即被关闭消毒,追踪接触者工作迅速展开。

我和妻子提心吊胆,夜不能眠。

初八早上起床后,感觉形势不容乐观,事态随时会发生变化,立刻动员大儿子和儿媳准备返回西安,督促他们从超市里买足了生活用品,装满了车后仓。中午十二点,市里突然发布通告,下午两点封城,关闭通外的连霍高速出口。看到情况更加紧急,我督促孩子马上开车出发。谁知下午不到一点,封城就已经进行,县城与连霍高速出入口提前关闭,这时还不知孩子出城了没有。我们慌忙打电话,孩子告知早已上了高速,现在快到豫陕交界了。我和妻子松了一口气,尔后又督促二儿子立刻启程返回公司。

孩子们走后,感觉心里踏实了许多许多。晚上九点多,我与妻偷偷出了小区,来到临近的大街上遛弯。殊不知,多日的憋屈和不安并没有就此释放,而有一种更加压抑的感觉,此时宽阔的大街上尽管花灯普照,却看不见任何人影,看不见任何车辆,虽然远处楼群零零落落镶嵌着灯光的窗口,但四下一片沉寂,万籁俱静。行走在这样的大街上,仿佛进入了无人世界,仿佛四处皆潜伏危急,恐怖袭上心头。这时,我与妻多么想看见有人从远处走来,有车从远处开来,有说话声从附近传来,哪怕有夜鸟从头顶飞过。但没有。真的没有。

一下想到人类生存的问题,物必群聚,相互依赖。人类也一样,离开了自己的那个群,肯定无法很好地生存,生活的色彩会大打折扣,生命的延续都成为问题。那么,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敞开心扉去爱我们人类自己,爱我们的同胞,爱我们身边的每一位人。站在这个角度,他们都是我们的亲人!

朋友的聚会

我那几个最要好的朋友,都是当年在乡下教书时的同事,一个村的,年龄相差无几,开始被称为“四人帮”,后来发展成“五人帮”。我在外工作的几十年间,只要遇上了节假日,只要某个晚上有时间、有情趣了,我都会急着忙着往乡下村子里赶。

村子离县城我住的地方二十多里地,不论春夏秋冬,不论严寒酷暑,不论刮风下雨。早年时蹬自行车,后来骑摩托车,再后来开小汽车,连妻子都跃跃欲试,每次都想加入我们的活动。在村子朋友的家里,尽管条件比城里差了一些,但我们打牌,我们喝酒,我们钻桌子,我们毫无顾忌地戏谑对方,快乐冲走了一切烦恼,让我们对生活开怀大笑。这就是我们最钟情的娱乐方式,也是我们生活中最弥足珍贵的时刻。

但2020年春节,这一切都泡汤了。几十年来的第一次泡汤。

首先是两位年长的朋友去年刚刚退休,分别去了宁波和郑州儿子的家里,另一位年少点在外地打工,平常的聚会已经非常难得,生活中好像缺失了很多色彩。春节前,大家在微信群里约定,盼望早点赶回家乡,个个摩拳擦掌,但后来疫情突发,他们都无法如约归来,乡下封村了,我连自己的村子也回不去了。到了除夕,大家只能在微信里叹息,今年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今年聚不成了,真的聚不成了;今年就这样了,为什么就会这样?大家相互传递着失意,传递着不解,传递着当地的疫情和由此带来的不安。

感谢微信,它现在是唯一能促成我们见面的平台。这些日子,在这个平台里,我们之间的交流明显比平时多起来。也就是在这个“宅”的日子里,我不住地翻着我们这个“老伙计”群页,从前到后,从后到前,看着他们发来的东西,咂摸着,玩味着,想想他们从前呆在乡下的思想和观点,看看现在他们的状态,真的有了惊喜的发现。

早年,除了我,四位朋友中两位教书,两位务农,几乎很少走出灵宝区域。现在,除了一位在村里坚守果园外,其他三位都去了外地。出门在外,走出了小圈子、小九九,眼光放远了,视野开阔了,大千世界尽收眼底,视角发生了变化。每当我们相互看见对方发来的图片,发来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观点,大家都以相互点赞、相互磋商,甚至相互争辩。我明显感觉到他们都在变化,都在长见识、转思维,跟着这个社会在进步。

在疫情的日子里,大家的观点高度一致。一致认为,我们的国家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变化巨大,祖国的山河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美好瑰丽,我们的人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安居乐业,千万不能让“冠状”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一切。希望全国人民团结一致,阻击疫情,决不能让它们肆虐我们的土地,破坏我们的发展,打扰我们的美好生活,只有这样才能保住我们的建设成果,保住我们的美好家园。

母亲的祈祷

大年初一早上,母亲打来电话,问我能不能回去。我愣了,知道她居家不出,加上乡下比较松散,弟弟可能未告实情,所以至今不了解外面的形势,于是我就在电话里向母亲讲述武汉的疫情、全国的疫情及家乡的情况。我告诉母亲目前感染了多少人,离去了多少人,全国上下正在全力抗击,别说村子回不去,就连我们住的小区也出不去了。

听了这番话,母亲明显紧张起来,虽然她不知武汉在哪,离我们有多远,但她确实明白了疫情的严重性,嘴里不住地说:“这该死的病毒,这么远都能传过来。”不住地吩咐我,千万别回来了,千万别出来,就好好听政府的话,好好呆在家里,等过些日子,等那祸害人的病毒消灭了再回来。

这是我有生以来,唯一一个没有见到母亲的春节。

时间很快到了正月二十,母亲打来电话诉说委屈。她说我们在县城回不去也就算了,可姐姐在邻村,为什么二十多天了也不去看看她。我笑了。我告诉她全县的村子都封了,她出不了她们的村,也进不了咱们的村。母亲说两个村子之间那条沟不是有几条小路,连小路都封吗?我无法给她解释清楚,但怀疑她有什么事情,追问之下,母亲承认是想让姐姐给她送两包香。

我顿时明白了。

原来母亲有烧香的习惯,逢年过节都不忘在家里点上几炷香,与逝去的亲人在心底默默交流,祈祷儿女子孙及其家人幸福安康。不仅如此,她还有一次烧香确实让我感到非常意外。

记得是2014年8月的一天,我回乡下的家里取东西。一到家,看见留给母亲放东西的那间屋子里香气缭绕,靠墙的桌子上放了一个白瓷碗,碗里盛着沙子,沙子里插的几炷香,刚燃完,香灰还有是热的。我纳闷了,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也不是父亲的祭日,母亲上香干什么。我问母亲,母亲推推辞辞不愿说。问急了,才说下午看电视,看到云南昭通震区一个山体滑坡,把一个村子推走了六百米,下面压了很多人,现在死活都不知道,她烧香就是请老天爷保佑,别再死人了。我顿时明白,这几炷香是母亲为千里之外的震区烧的,她在祈祷上苍,让那里活着的人都平平安安!

不用说,母亲这一次又是在为疫情烧香了。她想让老天保佑快把那害人的病毒消灭净,让所有的人都健康无恙。十多天来,她把家里平日备用的香都烧光了,村子里又买不到,没有什么可烧了,她的祈祷进行不下去了,所以就焦虑不安。

我对母亲的举动蛮感动。尽管母亲没有文化,没有我们认为的那种高尚,但这种情怀就是一种至高无上。在我心里,母亲的这一点就足以让我满足、让我骄傲了。

我告诉母亲,现在大小商店都关着门,香是买不到了,让她别担心,也不用再烧了,因为现在外面的情况好多了,武汉、全国确诊的患者越来越少,治愈的人越来越多,连我们县城仅有的一例早都治愈出院了,相信很快就不用封村了……

听了我这一番话,母亲那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作 者 简 介

刘泉锋,男,河南灵宝人。1980年高中毕业,任教多年,后被企业聘用。1990年加入河南作家协会,1991年进修于北京鲁迅文学院作家班,现在灵宝市自然资源和规划局工作。1987年公开发表小说。小说处女作《生命》被多家刊物转载,并被改拍成电视剧《马鲁他》。后十多年间,先后在《青年文学》、《时代文学》、《莽原》、《北方文学》等全国诸多文学期刊上发表小说百余万字。主要作品有短篇小说《生命》《爱情》,中篇《老城》、《败兵》、《和平游戏》、《民间艺人》、《夜光花》、《黄河汉口》、《沼泽地》,长篇《囚犯》等,兼发大量的故事作品。多次获得全国、省级文学大奖。其中:1990年,小说《二梗的冬天》获河南省青年文学优秀作品奖;1996年,《汉山保护神》获首都十家报社举办的全国优秀报告文学奖;2000年,小说《沼泽地》获《人民文学》杂志社、鲁迅文学院举办的全国青年文学大赛一等奖,后被多家刊物改编和转载;2001年,小说《爱情》获河南省优秀文化成果奖提名;很多作品还被杂志社评为“本期最受读者欢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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