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同学一辈子/李端芹

伏羊节近,接到老大电话,说一年一度的聚餐还定在老邱羊肉馆。我答应前往,说实在话,每年都是老大安排,确实心感愧疚,老大倒好爽:吃就吃了,哪来那么多废话。

说起老大,他的确有老大的样。很讲究的一个人,同学陆续到来,包间早已定好,虽不豪华,却也雅致。为了今年的聚餐,老大提前通知了大家,除了个别人有特殊情况,基本到齐,足见老大的号召力。呵呵,说到这儿,可能读者诸君有些不明,容我慢慢道来。老大者,姓李,名景富也,属虎,在我们那一帮高中同学中,年龄最长,当年选他为班长,大概可能就是看他年长的缘故吧,毕竟年长者为大嘛。毕业近四十年,我辈一直“老大老大”的叫着,早已习以为常。说话间,又有两三人进场,抽烟喝茶,专等其他人到齐就开吃。

闲言少叙。张姓同学最后进场,大家戏谑他一番,入正题。仍然是老大作开场白,三言两语,尽在酒中,一时觥筹交错,推杯换盏,热闹一片。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大家逐一通关,加深情感。话题回到从前,再次引发各位感慨。

我们那届高中,正是恢复高考的第五个年头(82年),国家经济青黄不接,民生自不必说,许多同学都是自带干粮来求学,生活艰苦。有位同学家庭极度贫困,每次吃饭都躲开众人,我甚好奇,偷偷观察,见该同学从黑布挎包里掏出一个类似“黑铁蛋”的东西,就着床沿,使劲把“黑铁蛋”砸碎,然后放在一只破瓷缸里,端出来,跟着食堂打饭队伍,花一角钱买了一份热汤,默默端着,蹲在一边独食。

那时,班级同学分为两大阵营:县城同学一帮,农村同学一派。县城同学条件好点,他们玩在一起,农村同学条件差点,有共同语言。老大介于两者之间,属于“穿着长衫站着喝酒”的人。印象里,他家在街头开了一间移动商店,由老人经营,维持生计,可因为家中弟妹多,生活也是捉襟见肘。那时,我家条件不算好,也不算太差。父亲在家务农种菜,母亲常年养猪养鸡,日子还算顺利。我是家中独苗,母亲怕我委屈,每逢周末,都要单独给我准备干粮。我的干粮比较特殊,母亲把平时舍不得吃的细面,烙成馍,抹上猪油,晾干,装在挎包里,够我吃上一个礼拜。

我和老大的交集不是太多。老大平时不在学校就餐。一次中午,老大说不回家吃饭了,让我帮他打一份饭。那时,食堂很小,饭菜也简单。我端着饭缸走向食堂,要了一份绿豆芽,一份南瓜块,几个大馍,总共不到五毛钱。老大很感动,我们蹲在操场一角,饭缸放在草坪上,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这样的场景发生好几次。

两年的高中生活很快结束。毕业前夕,老大安排了一次聚餐,具体细节已忘却,但我清晰的记得,就是在那次聚餐上,我平生第一次喝到了啤酒。作为穷学生,温饱都难呢,哪有条件见到烟酒这类奢侈品。不知老大从哪儿抱来一捆啤酒,一人一瓶,说不醉不归,第一次喝啤酒的感觉真是不爽,味道犹如农村淘草缸的水,怪味十足,但看到他们开怀畅饮,我也不甘落后,一瓶啤酒下肚,满脸透红,浑身不自在,自那以后,我就很少喝啤酒。

毕业后,同学各奔东西,只有少数同学坚持复读。我历尽艰辛,终于在84年考入一所师专,成为一名人民教师。90年代初,我调入县城工作,几乎和同学失联。2000年初,高中同学20年聚会,老大不辱使命,召来大半同学,而后请老师,订酒店,拍合影,忙得不亦乐乎,直到聚会结束。这次聚会,失联20年的同学得以重逢,大家倍感激动,此后,同学来往不绝。不知不觉步入中年,我们的晚辈都陆续结婚生子,喜事连连,各家迎来送往,亲如一家。眼见都奔六了,老大说,过一年少一年,咱们这些常驻县城的同学,每年聚一次吧,我来做东。大家唯命是从。

酒兴正浓。席间不见了张同学,服务员推门进来,说卫生间门口有一位上年龄的人(指老年人)是不是你们一桌的,看样喝多了。两位同学出去一看,果不其然,正是张同学。两人手忙脚乱把张同学扶进来坐好,酒官司继续。

张同学,名永生,也是我的挚友。当年,他中途转学来我们班,算插班生。他父母是粮站职工,家庭条件不错,但他身上并无傲气,很是朴素。我和他很投缘,学习上相互帮助,生活上相互关心,嫣然一对亲兄弟。我大学毕业结婚,邀请的同学寥寥,永生同学是其中一位。计划经济时代,米面油都是按计划供应的,想多买点大米面粉,必须找关系,全家只有我一人吃商品粮,每月只有二十来斤粮票,我就想到了永生。那时,他父母已调到矿区粮站工作,我骑着自行车去找他,他二话没说,就托家人帮我买了几十斤平价大米,我很是感激,后来又多次找他帮忙,直到市场开放。

永生换了好几次工作,一度好几次和我失联。直到调入电厂,才和他联系上。永生爱好书法,经常和一些书法爱好者参与公益活动,令我钦佩。我不懂书法,但我十分敬重他们。眼前的永生华发上头,更像一位造诣深的高人。我向他敬酒,表达敬意,他欣然接受。也许多喝了几杯,不胜酒力;也许他心怀烦忧,压力巨大,不知何故,酒量尚可的他,这次竟然晕场。聚会结束,送走永生,我心感不安。后来听说,永生的独生女远嫁异国,夫妻俩顿感失落,可以理解,女儿毕竟是父母的心头肉啊。作为父亲的我,深有体会。

俗语说,一辈同学三辈亲。这不是诳语,真是如此。纯真时代的同学情谊如久藏的老窖,愈过愈浓烈。人是情感动物,过了中年,除了亲情之重,余生莫过于同学之谊了。

作 者 简 介

李端芹,男,淮北市濉溪县人,中学高级教师。系淮北市作家协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著名行走散文作家联盟成员、新媒体《行参菩提》签约作家。业余从事文学创作,网络发表散文、小说、杂文数百篇,有多篇稿件被市县报刊采用,出版文集《山风吹来》《那飘雨的日子》。现供职于淮北市濉溪县城关中心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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