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届行参菩提散文奖参赛作品】疙瘩桥/大愚
在村西有一座疙瘩桥,从记事起就有它,具体存在多少年了,我也不知。疙瘩桥,只所以起这名,是因为该桥是用石头垒成的,桥面有几块石头凹凸不平,年久车过人走,碾磨光滑,故有此名。它坐落在一条南北干渠上,为单孔桥,是我村人走向外界的必经之处。在疙瘩桥旁边,紧挨着有一座小石桥,架在从干渠通向田地的东西向小支渠上。这座小桥是用两块平石铺成的,一块上面刻着“后土神位”四个大字,另一块记不清是否有字了。小时候,上学后认识这四个字,但始终不知什么意思。
后来离开村子,也无暇无趣过问它了。然而,和疙瘩桥相关的记忆却日益鲜明。小时候,春暖花开时,割草挖菜路过疙瘩桥,我和伙伴都要停下来,在附近找到胶泥,坐在小石桥上那块较平石板上玩泥巴。玩得入迷,甩衣挥臂,满头大汗,不知日将中午。听到村里有人喊地里干活人吃饭声,我们才猛然惊觉,匆匆把泥巴藏在桥边草窝里,赶忙挎篮提篓,跑向田间沟渠,虚膨着挖满篮,心怯胆颤地蹭回家。娘看到我篮里的菜,二话不说,摸起火棍上来就打。见此,我赶紧撒丫跑了!
夏天,因骄阳太热,一般不在疙瘩桥上逗留,而是在附近路边树荫下玩扑克,斗四棋。有时,早上饭后,太阳还未发脾气,若经过疙瘩桥,正好公社排灌站来水,我们便把篮杈铲镰放在附近,坐在桥沿上,脱下鞋,卷起裤腿,把两脚放在水里扑腾戏水。或者站在疙瘩桥上看流水打着弯儿,卷着漩儿,翻着花儿,缠着枝儿草儿,滚着向前。有时,见有鱼儿顶水的身影,我们欢叫着跑着追赶。有的小伙伴急忙跑回家,满头大汗拿来鱼插,而鱼儿却没了踪儿。
秋天,田里水稻千层浪,一般用不着水了,公社排灌站也不再来水,大渠小沟的存水渐渐落下变浅。疙瘩桥南北大渠两岸都是对掐粗的大杨树,入秋叶子变黄,飘悠悠地落到地上或落到渠里水面上。我和伙伴经过时,有时无意中看见水面杨叶一动一动的,就知道下面有小鱼儿,一个个脱鞋卷裤,下到沟渠里,低头撅腚欢叫寻摸。有时,还真摸上来一些,小鱼扔到沟岸上,小虾儿直接填嘴里解馋了。稍大点的鱼儿,因手太小,没有狠劲,是摸不到的。我们便赶忙跑回家去,叫哥哥,喊姐姐。他们有热鱼的,经不住怂恿,便跟我们去了。到了中午,因耽误家里活儿,难免被父母打骂!后来,我们再喊,他们说什么也不去了!我们也只好看着大鱼儿逃窜而望水兴叹!
冬天,西北风呜呜叫,我们一般不出门,就是上学来回路上也不会停留。只有等到周末,冬阳晶晶,无风之时,我们便到田野里逡巡,而疙瘩桥离村子近,是必去之地。我们有时拾了农民落下的胡萝卜或者红薯,放在沟渠底下,拾来杨叶乱枝,点起火来,烧着吃。有时看着渠边上茅草茂盛,有的小伙伴,出怪气,在下风头便放起火来,火苗子顶风呼呼直响。有时不注意,不知谁的棉袄或者棉裤就被引着了,回家一顿揍,那是跑不了的。跑累了,疯够了,吃了烧得半生不熟的红薯,小嘴、鼻子和脸上都抹得黑黑的,有的四五个围着甩扑克,有的三两个散开来,各玩各的。有两三个小伙伴竟去钻疙瘩桥下的桥洞。我是不敢去的,黑魆魆的,怕里面石头缝里有红花蛇出现。记得有一年,一个小伙伴坐在疙瘩桥上洗脚,曾经被蛇咬了一口,幸亏不是毒蛇。其实在冬天,即使有蛇,也冬眠睡觉了,当时不知道这种动物知识。后来,见他们从这头钻进去,从那头爬出来,安然无恙,我也大着胆子钻进去,心惊胆战,二目环视,感觉里面阴森森的,石缝里,有被卡住的乱草树枝,还有干巴巴的澡类植物。钻到三分之二时,我竟然在石缝里发现蛇脱下的半截蛇皮,鱼鳞大的花纹,白晶晶的,阴森吓人,额头上汗珠儿“刷”一下就出来了!后来爬出来,浑身发冷,回到家,还是病了一场!
病好后,我却走了下坡路。平时看到村里有几个小伙伴上墙爬树,逮鱼摸鸟玩得不亦乐乎,我也心向往之,随而行之,开始逃学,不进校门。当时,学校在疙瘩桥旁边路北大队实验田的几间土墙屋子里。正当我随着他们玩物丧志时,不知是因人告密,或是哥哥姐姐发现告了母亲。一天上午,母亲见我没去上学,便问为什么。我犹豫着说,不想上了。母亲听后,身边摸起一根棍子就来揍我。我吓得拔腿就跑。母亲在后面直追。我冲出村子,向西南临村跑去。母亲紧追不舍。在临村西头干渠上(疙瘩桥南去的沟渠),大哥从村北坑沿上抄近路首先追上我,抱着我向学校拉。我双脚拖着地,坠着腰,死命想挣脱。而母亲依然从不远处掂着棍追来。大哥毫不容易把我拉到疙瘩桥上。我一下子趴在桥上,扒着桥上石头,别着就是不起来。母亲也追上来,用棍子打在我身上。身上虽然火辣辣地疼,但也倔强着不肯起来。这时,不知是看热闹的小伙伴,还是二哥,突然大声叫道:“长虫!长虫!”听到后,我头皮一麻,“腾”地跳起来,一遛烟儿跑进学校。从此以后,我再没有厌过学,更没逃过学,才有了现在衣食无忧的生活。当时,大哥二哥都辍学在家务农,只有我上学,所以母亲把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而我竟不知好歹走向邪路,可以想到母亲是多么伤心和气愤!
以后,母亲不管家里生活怎么困难,她都没有让我退学,一直咬紧牙根,节衣缩食供我,在我几次考学失败时,依然鼓励我,经常这样说:“你只要愿意上,就是砸锅卖铁也供你!”
参加工作后,父母亲岁数也大了。我每月回老家看他们两次。母亲总是算着日子,盼我回去。有时,工作忙晚回去几天,母亲或早或晚总是念叨。回家都是上午去,下午回来。每次,要走时,母亲送我屋后,站在屋边,背弯得很厉害。我走了一段路,发现父母喂的一只小狗儿紧紧跟着送我。一直送到村西疙瘩桥上。我要从疙瘩桥干渠上北行,便轻声呵叱让它回去。它看了我一会儿,好像很留恋。我骑车走远了,才看着它独自从疙瘩桥走回家去。有时,我回家时,刚走到屋后,小狗儿就叫着从院里冲出来迎接我,紧紧跟着,在脚底下撒欢,直到我支好车子进到屋里,它才出去。
后来,父母亲带着小狗搬到哥哥姐姐住的城镇。我便回家少了。再后来,母亲重病住院。小狗以及它的孩子都被大哥卖了。听说后,我难过了好长时间!母亲也在那年秋天走了!只有父亲一人在家。回家的路都修了水泥路,我一般情况不走疙瘩桥那条干渠了。但有时想起母亲,想起母亲喂的狗狗们,心里莫名伤感和失落,我便绕远路,从干渠上经过疙瘩桥回家。站在疙瘩桥上,看着当年上小学的地方,现在成了一块块良田,望着恹恹灰灰的小村子,望着母亲的坟兀立在苍野里(在离疙瘩桥约一百多米我家田里),心里异常酸楚,但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作者简介:
大愚,山东省鱼台县人。1992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济宁市作家协会会员,主要从事小说、散文和现代诗歌创作,于小说成就最高,创作长篇小说《苦瑟》1部、中篇小说5部,短篇及小小说多篇;曾在《散文诗》、《青年作家》、《通俗小说报》、《小小说月刊》及《今古传奇》上发表小说诗歌200多篇(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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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媒体《行参菩提》
2019年元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