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宁普林：上广西／ 十一、北京的儿媳（总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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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普林，1941年生，湖南邵东人。从事教育、文化工作十年，交通管理工作二十五年。自幼酷爱文学，博览群书，精通诗词歌赋，擅长故事小说。数十年来各类作品纷纷靓丽于各级报刊、杂志。著有《三余拾碎》、《鹧鸪声声》、《鬼侠》、《申真人传奇》、《上广西》等。是邵东远近闻名的传奇小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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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北京的儿媳（总26）
第二天，晒溪镇刘书记陪她俩婆媳和两个孙子，爬到晒溪水库的高山上，看了美女仰泳的奇景，两个孩子说：“这比八达岭好看得多，这山中有个这么大的海，有美人岛，真好玩。”又参观了如君电站，电站的负责人热情地接待了远方的来客。那媳妇看后感慨良多。对快七十岁的老母还能爬山，很是惊讶。夜晚她问妈说：“妈，那电站为何叫'如君电站’？”
羊四娘说：“嘘！小声点。”起身将门掩上，“是这样的，你们每月给我那么多钱，我用不完，都存在银行里，积了一万五千元，村上建发电站，当时村上经济困难，一时贷不到款。我觉得建电站是千百年的好事，就对村长说，我写了信给如君，如君就寄来一万五千元捐给村上，村长非常感激。全村的人都非常感谢，所以就取名'如君电站’了。”
媳妇闻言大惊，觉得这妈妈是了不起的妈妈，自己慷慨解囊，将荣誉推到儿子身上，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难怪常言八十要有娘！坐在面前精精瘦瘦的老妈，是多么伟大的母亲啊！决心让这位老妈妈快乐地度过晚年。第二天在晒溪镇上又玩了一天，买了些北京没有的土特产。晚上媳妇对妈说：“妈，我还在上班，在这里不能久待，明天我们就去北京。”
羊四娘说：“我就这样去北京？我得买些东西给如君，我还要拿换替衣服呀。”
媳妇说：“东西不要买，衣服明天路过家门口再拿吧。”
羊四娘说：“那好，孩子，你贵姓？你娘家人都是干部吧，他们都好吗？你们北京人见了亲家怎么称呼啊？”
媳妇说：“我姓许，叫小娟，您叫我小娟就是了，我爸妈早已过世，还有一个哥哥，也是搞科研的。北京的称呼和南方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羊四娘喜道：“哦，那就好。”
第二天，县武装部派车将她们婆媳四人送到了省飞机场。羊四娘兴奋不已。问媳妇说：“小娟，坐飞机会不会摇得厉害，我昏轿，十六岁嫁到羊家是坐轿来的，令我呕吐得要死。”
两个孙子笑着说：“奶奶，坐飞机不摇的，像在家里一样，可以在里面走，服务员送来的茶放到茶几上，水都不动的。”
羊四娘喜道：“哦，那就好，如果要解手怎么办？”两个孙子更加大笑。
媳妇说：“不要紧的，这里到北京只有一千多公里，只要个多钟头，万一要解手，飞机上有两个厕所，非常方便。”
一会儿就上了飞机，媳妇帮她系好了安全带，飞机上了天她还不知道，他坐在窗口。媳妇说：“妈，您现在从窗口往下看。”
羊四娘往下一看，啊！公路像带子，河流像干田里开的坼缝，屋如火柴盒，接着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见铺着很宽很厚的“棉花”，她知道这是白云。她说：“小娟，我们现在到天顶上了，比云还高，等一会能看见广寒宫和灵霄殿吗？”
两个孙子哈哈大笑，说：“奶奶，天上的广寒宫、灵霄殿是虚构的，明天我们陪您在北京可以看到真的。”
羊四娘说：“北京有，我一定要去看，看看嫦娥到底长得怎么样。”两个孙子和媳妇都笑了，空姐给每人送来点心，问羊四娘喝什么饮料。
媳妇说：“来果汁吧。”对羊四娘说，“妈，她就是嫦娥呀，这是广寒宫的茶，您尝尝。”
羊四娘将空姐看了又看，一边喝着饮料，说：“人很漂亮，他们烧的茶真好喝，她们放的什么茶叶？”
两个孙子又是一阵笑。说：“奶奶，这是饮料，到处有卖。”
飞机下降时机身有些侧动，羊四娘说：“怎么啦？”
媳妇说：“不要紧，飞机下降了，我们到北京了。”
羊四娘说：“不是有千多里吗？我还没坐够就到了。”
空姐招呼每个旅客下机，羊四娘在空姐的掺扶下走进了巷道，一下就进了候机厅。她感到很奇怪，这飞机还连着这么大的房子。她怕孙子们笑她，忍在心里没有说出来，从候机厅窗口朝外一看，啊！飞机场像口大塘，飞机就像水莲叶上落着的蜻蜓。接着媳妇从一个大转盘上取回了行李，四人就出了候机厅，坐上了一辆小车，小车在街上东转西转，开了很长一段路，然后折进了一个围墙内就停下了。下车一看，这里面有一栋一栋仰头掉帽的高楼。
媳妇和孙子提了行李，小孙女拉着羊四娘的手说：“奶奶，我们到家了。”
羊四娘说：“啊！这么高啊，怎么上去？你们住几楼？”
小娟说：“妈，我们住21楼，有电梯，不要上楼梯的。”于是四人进了电梯，一会儿就到了，出电梯就进了家。
羊四娘说：“这电梯真聪明，它晓得谁的家在哪里。”在门口媳妇递过拖鞋说：“妈。请您换上拖鞋，把鞋子放到鞋架上。”羊四娘照办了。进门就是客厅，墙上挂着字画，有一个大鱼缸，里面有红色的金鱼，一边是长排沙发，对面墙上挂着电视机。
一个中年妇女从里屋出来，约莫四十左右，中等个子，五官端正，笑貌可人，穿着工整大方。笑着说：“回来了，这是奶奶吧，好年轻啊，一路辛苦了，请坐。”她拉开了窗帘，室内格外明亮，有一间厕所，一间厨房，还有三个卧室，都是雪白的墙壁。小娟说：“妈，这是王妈，为您请的保姆。”
羊四娘说：“哦，王妈，你好！”
羊四娘随媳妇进了房间，说：“为什么还要请保姆，我能做事的。”
媳妇说：“妈，我怎么能让您来做饭、洗衣服呢？我们这里的家务您是清不到的。”
羊四娘说：“我去看她怎么做，学会了就打发她回去。”她来到厨房。哇！这厨房和客厅一样干净，没灶没柴火，怎么煮饭？只见保姆手一拧，一个铁盘里喷出火来，放上锅就炒起菜来，饭是用电锅煮的，打开冰箱，里面有各种菜。羊四娘看得入了迷，心想上去帮忙，但不知道做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做。
保姆疑她饿了，说：“奶奶，您休息一会，马上就好，先喝喝这个。”将一个罐头递了过来。
羊四娘不接，说：“我不饿，我是看你怎么做饭的，以后我自己就会做了。”
小娟过来说：“妈，您去休息，以后也不会让您做的。”羊四娘进入客厅，见两个孙子在看电视，荧光屏里出现猫和老鼠逗趣的镜头。于是就说：“这北京的猫和老鼠这么亲近打闹，我们乡下的猫和老鼠是死对头，一抓住老鼠就把它吃掉了。”两个孙子只是笑，不知怎么给她解释。
一会儿饭就好了，桌子上有红烧鱼，肉丝、豆腐和蔬菜，三菜一汤，小孙女拉着奶奶入席了。羊四娘一尝，觉得口味还可以，就是辣椒少了一点。羊四娘说：“王妈，你的菜做得真好，口味比晒溪饭店的菜还好些，如果你去开饭店，一定会赚大钱。”
小娟听着笑了，王妈说：“谢谢奶奶夸奖，好吃您就多吃点，做得不好您就提出来，我好改正。”
羊四娘说：“做得好，做得好。就是辣椒少了一点。”
小娟说：“妈，我们是不吃辣椒的，您来了才放的。”
羊四娘见两个孙子辣得嘴巴一裂一裂的，于是说：“哦，那就以后不放了，王妈煮得好，没辣椒都好吃。”
第二天，媳妇上班去了，两个孙子和王妈陪羊四娘看了天安门、故宫、八达岭长城、毛主席纪念堂，她心中总是想，难怪要当皇帝，当皇帝住哪么好的房子，死了之后还占着一栋那么大的楼房。反过来又想，自家也不亏，儿子是将军，就是皇帝身边的将帅吧。还有个问题总在心中打转，长城上那么大块的石头、皇宫上那么大的梁枋，古时候人生活苦，哪有那么大的力气，不知他们是怎么抬上去的。玩了两天，街上不想看了，时刻想着何时见到儿子。夜来问小娟说：“小娟，如君何时回家？”
小娟说：“妈，他隔我们千多里呢，他在保密单位，是不准回家的。”
羊四娘说：“那俐俐、军军是怎么来的？”
小娟说：“每周星期日飞机到北京来接我，连孩子都不准带，丢在家里由保姆看管。”
羊四娘说：“我不相信，你别瞒我，如君到底在哪里？是不是在坐牢，是不是离开了人世？你跟我说实话！”说着哭了起来，心想到北京来的目的就是想见到儿子。
小娟说：“妈，我怎么说您才相信呢，我也想天天见到他呀，我这种夫妻生活，家庭生活，我不苦吗？我做出了多大的牺牲。但如君做着国家最重要的工作，我敬仰他，我要支持他，我心甘情愿做他的妻子。您着急，我也为您着急，请相信我，他好好的，国家把他们当宝贝一样看待。”说着也流出泪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羊四娘见媳妇进了房间，怀疑更深。突然又想起了“少苟神仙”的话，“如君早就没人了”，想着想着就大哭起来。王妈不知如何是好，力劝无用。哭了一阵，羊四娘想，自己七十岁在眼前，如君五十多了，到底在不在人世很难说，如果不在人世了，他孩子未成年，这媳妇的负担好重，每月寄那么多钱给我，还接我来养老，这是世上难寻的好媳妇。但又不太相像，那孩子天真烂漫，媳妇也高高兴兴，没有一点哀愁之像。羊四娘擦干眼泪，去问保姆。保姆说她才来几天，不知道。她想明天问问孙子，孩子不会说假话的。
第二天，见孙子在做作业，不好去问，等到孩子做完作业看电视时，走上前问道：“军军，你爸常回来吗？”
军军说：“不会回家，我们只在电视里看得见。”
又问小孙女说：“俐俐，你看见爸爸吗？跟奶奶说实话。”
俐俐说：“妈妈说爸爸做保密工作，不能说的，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羊四娘说：“军军，你说在电视里能看到爸爸，什么时候看得到？”
军军说：“什么时候不一定，你问妈妈吧。”
羊四娘见孩子们含糊其词，问不出个名堂，等到夜里她对小娟说：“娟儿，你是个好媳妇，你能接我来养老，我很感激，可是我见不到如君，在这里度日如年，军军说在电视里可以看到如君，到底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我的好媳妇，请你告诉我吧！”
小娟对身边的妈妈思儿之切十分同情，怎么办？她想了一下，说：“妈，我不瞒你，他确实不能见，万一要见，首先要征得他领导的同意，在领导的监督之下，在电视频上见面，可以对面讲话，但不能问他的工作，只能见面问候问候，而且只能您一个人在场，其他人都要离开，因为对方在荧光屏上看得到。你等着，我去打电话。”
羊四娘想，这不是在坐牢是什么？为了尽快见到，于是说：“好好好，你快点打电话。”
小娟在房内很久才出来，说：“妈，马上可以见面。”一边说一边调频道。保姆和孩子进了卧室。一会儿，荧光屏里现出了一个穿将军服的人，和照片上的人一样。
小娟说：“妈，您跟他说吧，记得不问他的工作，一问工作马上就会关掉。”说完也进了卧室。
羊四娘看见了儿子，眼泪双流，说不出话来。
对方连喊：“妈！妈！别哭嘛，您看见我吗？”
羊四娘呜呜大哭，四十年的期盼，四十年的相思，只有泪水说得清楚。梗着喉咙，连连点头。
对方又问：“妈，您身体好吗？钱够不够用？”
羊四娘说：“好！好！够了，够了。”由呜呜变成了嚎啕大哭，对方也双泪直流。双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约莫哭了十分钟，对方就关了视屏。
小娟在房里也哭了，被妈妈思儿之深所感动。出来扶住妈妈。羊四娘搂住媳妇又是一阵大哭。
小娟说：“妈，别哭了，见到了他，您应该高兴才是。”
羊四娘说：“高兴，高兴！我有这样的好儿子，这样的好媳妇，这样的好孙子孙女，我满足了。”
小娟说：“妈，这是您的家，专为您买的，专为您请的保姆。白天她陪您街上走走，晚上与您作伴。孩子在那边读书，我们要住到那边去，我每周末来看您，好吗？”
羊四娘想，我一个人住这里，一个头生面不熟的人陪我，说话不懂，街上没一个熟人，有什么好玩的?还有这地板太干净，进出要换鞋，坐着解手屙不出，菜没有辣椒，毫无菜味，这么高的楼，走到窗口边就头晕。这日子怎么过？村上还有很多事不能不管，要对得起邓主席。还是回家去好，又有熟人说话。于是说：“娟儿，我还是回去好，妈没这份福气，这太舒服了反而很不自在，我在家里每天在田边转转，渔网厂走走，在街上和镇里溜一串，心里踏实。我只有一个要求，帮我买部电视机，每月你跟如君联系一次，我与如君说说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小娟说：“妈，我知道您放不下村上一手搞起来的事业，您老应该要退休了，相信村长吧，他们会搞好的，家里电话方便，您随时可以打电话遥控指挥呀。”
羊四娘说：“小娟，不是放不下，在家我也没做什么，我确实不习惯，我感谢你的好意。”
小娟说：“要是妈真的觉得不舒服，要回去的话，那我今晚与如君通过电话后，明天再定，好吗？”
羊四娘说：“好，立即辞掉保姆，一个月省千多元，我四个月都用不完。“
许小娟只得又将羊四娘送回羊家大院，帮她装了电话和多智能电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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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 何俊良 微信 sdhjl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