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供应肉

□石乾华
　　1975年，我12岁。那年冬月十四，是父亲40岁生日。农村习俗，满整10岁要办宴会，庆祝生日。母亲拿出积攒的钱和供应肉票，安排我去区食品站买5斤猪肉。
　　冬月十三那天，天刚破晓，母亲把我叫醒。我匆匆吃了一碗头晚剩的红苕稀饭，母亲给我5元钱和5斤的肉票。
　　我穿着一件单薄的旧棉袄，怀揣买肉的钱票，迎着凛冽的寒风，往区食品站赶路。一路上，我哈着热气，搓着手掌，不停地小跑。
　　赶到时，我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我以为自己起得早、跑得快，会赶在前头买个早市。起眼一看，营业部还没开门，门前已是人声鼎沸，有上百人在此等候发号。
　　上午8点过，营业部开门，工作人员开始发号，依号排队买肉。人们蜂拥上前，秩序一下被打乱。有力气的冲在前面去抢号，可苦了老人和孩子。担心拿不到号，买不到肉，就一起喊要“公平”。发号的工作人员见状，对蜂拥而至的拒绝发号，挨站的列子依个发号。
　　那些冲在前面的没能占到便宜，赶紧插队领号。那天，听说食品站杀了10头猪，发300个号，卖完为止。我排位265号，在300号之列。
　　我和领到排号的人们依次在寒风中一点点往前移动位置，总嫌前面的人移动得太慢，埋怨卖肉的营业员动作太慢。有所谓的“知情者”透露，不是队伍移动得慢，有人根本没排队，走“后门”割肉，占了时间。
　　我紧盯着队列的前方，希望队列移动快点，早点靠近卖肉的柜台。邻近的中学已经响起了中午放学的下课铃声，我还没靠拢卖肉的柜台。我又饿又着急，担心买不到肉，白跑一趟路不说，第二天拿什么给父亲庆祝生日？
　　终于，我排拢了，心情一下子愉悦起来。我心怀敬意地向营业员递上我的排号、钱和肉票。欣喜地望着柜台上一方上等猪肉（正勒骨边口肉），暗自庆幸运气好，能买到上等肉。
　　不料，接票证的营业员刚接过我的钱票，就听到卖肉的师傅大声喊：“莫接票了，莫得肉了。”营业员马上把钱票退回窗口说：“今天的肉卖完了，明天赶早！”
　　望着柜台上剩下的好肉，我急不可待地问：“师傅，怎么到我就卖完啦？不是还有几块肉吗？我只买5斤，买不完的！”师傅瞥了我一眼说：“这几块肉是给区公所食堂留的，没有你的份了！”
　　犹如晴空霹雳，我脑袋“嗡”一下，陷入极端的痛苦中。回过神来，我央求道：“叔叔，我父亲明天过生日，我从后乡赶来，路远，不容易，你照顾一下，卖5斤给我，我只要5斤，好吗？”师傅没理睬我，收起案桌上的几块好肉，提走了。
　　营业员探出头，对着我和眼巴巴的人群说：“今天的计划用完了，没买到肉的号，明天依号优先购买。”然后，关门下班了。
　　第二天凌晨，我在母亲的催促下，天亮前赶到食品站等候，终于在开门后第一个买回5斤肉，赶回家让母亲做菜，为父亲庆贺40岁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