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言派传人(3)

闲话言派传人(3)

枫桥夜泊

言派第四代的本也想认真听听,但听了看了几段后,觉着再听下去未免有点儿和自己过不去。不好好听却还非想说,那就只好胡说了,相当粗略的第一印象而已。

陈圣杰的两段杨修,嗓音不错,也自然,有点儿不稳,还是可听。但表演不自在,脸上也没戏,模仿秀痕迹太重。另见到一些演老戏的照片,扮相很好,人虽年轻,颇具老生相。一段清唱《战北原》却看着忒累了,“山顶上把老夫活活笑煞”,那表情实在是一点儿没有笑煞的样子反而纠结的很。乖乖,诸葛亮什么时候会表现得那么紧张啊。

杨洋的《卧龙吊孝》唱的很不错,仍嫌软了些,有些地方细声细气,低音也缺些力度。念白感觉则太一般。扮相挺好看,就是实在太稚嫩怎么看怎么不象诸葛亮虽说彼时诸葛亮也还不足三十岁,差的恐怕还是神韵。几处过门儿使劲儿眨眼,不知何故,似乎是要表达什么但不知表达的是什么。《让徐州》唱的比较弱了,声音显得亮却窄,有一处高音太突然,吓了我一跳。
    张斌的嗓音我蛮喜欢,但《让徐州》也是趋于软了。陶谦虽说又老又病,也不能没了气势,毕竟雄霸一方,老精神总要在的。刘宏扬慕言派的儒雅大气,只是,他的《让徐州》一开口,天哪,太象刘勉宗了,虽说唱到后来多了些劲头,距儒雅大气远矣,可见知易行难啊。刘少军的采药老人声情并茂,但还是唱媚了。嗓子很亮,也是有些单薄。喜欢严阵的《贺后骂殿》,不软不扭捏,却又过于棱角,不顺。

倒是听了一段言派票友军医大学生易邵东清唱的《战北原》,不仅嗓子好,唱的也帅气,劲头十足。嗨嗨,又是票友。这一对比我有个问题了,或者说怀疑:听言派弟子的感觉,仿佛他们是不听言菊朋唱片的,虽说学戏靠言传身教,只是。。。而票友呢,大概得师亲炙的机会少,恐怕更多是跟着录音学的呢,就好比当年的“留学生”,跟着留声机学戏也,另外也许是少而精。记得言菊朋曾说,要学言腔,首先要把老谭学好,这大概才算正本清源。    也不是说象老言便是好,不象便不好,执象而求,毕竟咫尺千里。都归于言派,毕英琦与言兴朋便风格迥异,毕风骨清癯,言飞扬华丽,单论唱我以为各擅胜场。都没有言菊朋的清寂,也少一份苍茫,那是少了一种味道;也没有他晚期之颓废,这却是好,否则不仅辜负了那条好嗓子更辜负了年轻岁月。所以虽然流派是骨架,能学的也不过是技术,说到底演员靠的还是个人的悟性、功夫和魅力。总之,同志仍需努力,好在大多都还年轻着呢,老朽拭目以待吧。

唉,我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都有点于心不忍了。找了一段言派的试着学学,真的是太难了,别的不说,就单把音唱准一样,多少遍听下来跟着录音觉着差不多了,录音一关掉,竟然张不开嘴。当然啦,我基本是乐盲,不足为训。

最近言兴朋回国期间正式收了九个弟子包括上边提到的几位(不过我数了半天没数出哪九位),大有广种薄收之势。虽说是拜了师,那么短的时间点石成金么?这师父漂在美国,莫非也能象程砚秋抗战期间对赵荣琛一般来个远程教学?

前次说过,真正喜欢上言兴朋——乃至言派——就是杨修的那第一句闷帘导板,人还没出现呢,就那么半句,当下我的反应就是OMG,What a voice!而从小言上溯到老言,更领略了言派之美不胜收,又岂止是声音华美、蕴籍风流。在网上找视频和资料,逛逛就到言迷地盘去了,看那些对小言的呼唤,原来他的资深粉丝们都是断肠人啊,个个自比王宝钏,看得我乐了半天,也真是其情可感。盖因言兴朋急流勇退,去国经年,隔上好几年才回去给大家惊鸿一瞥一下,然后又是音讯杳无,令言迷悬望。于他本人,于言派,都不免给人此情可待的叹惋。
    这又让我想起程砚秋。小言后来学了歌剧,内心大概总存着一份中西合璧的梦想,这且不说,就学歌剧这一样,程氏有知恐怕也要有几分羡慕呢。三二年初到三三年间,程砚秋赴欧考察、游学一年有余。当时他是想留在柏林进入柏林音乐学院学歌剧的,并且增加体重以明志,无奈一众家人和戏班人马百余号人都苦等着他这饭碗,数度催其回归。最后程收集了大量剧本、书籍、图片资料回国。次年便将十岁长子送日内瓦读书。原因之一是此子酷爱京戏,程在欧洲期间,家人便送他去学老生,唱得还非常好,而程砚秋是绝不让子女学戏的。如果程砚秋当年如愿留在欧洲,也许另有一番作为,也许无疾而终。当然仍列四大名旦,不过之后的名气总不会如前,《锁麟囊》大概也没有了,却也不至于总是那般抑郁凄凉吧,甚至也许不会英年早逝?扯远了。

写着这些的时候又一边翻出言菊朋的录音。那渺渺清音、苍苍古意,听来不仅令人沉醉,简直要下泪了。其实我想,有些好东西是不可以指望有传承的——技艺可传而神逸难承——出现了,我们还有幸看到、听到,夫复何求。言派已经给了人间近一个世纪的情缘,不绝如缕,也只好如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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