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西云丨走廊的尽头，有一位“姆妈”

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让我叫她“姆妈”。

我是跟随公益团队在敬老院见到她的。

按照团队安排的流程，我们先到二楼住处看望老人，然后到院子里打扫卫生，再为老人做饭。

刚到二楼我就看到走廊西侧的尽头，站着一位老人，她双手柱着拐杖，向楼梯方向张望。

我连忙快步走过去向她问好，并将她扶进屋内，和她并排坐在床边。这时，我发现她是一位60多岁的老人。按照北方的习惯，当我称呼她“大姨”时，她却认真的纠正，让我叫她“姆妈”。她说话的声音有明显的上海口音。

作为北方人，我并不懂得“姆妈”的意思。后得知，“姆妈”是江浙和上海等地对母亲的称呼。

她并没有像敬老院的其他老人那样，对我的到来表现出过多的惊喜，只是坐在床边默默地看着我。对于我询问她在敬老院的生活状态，也只是机械的点头，眼神黯淡，表情平静，看不出喜和忧。

在她频频点头的时候，一缕白发垂了下来，贴在她右侧的脸颊上，我不自觉的抬起左手帮她整理头发，当我将那缕白发掖在她的耳后时，她却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睛突然亮了起来，看着我欣喜地说道“我的囡囡快回来了！”

看到她兴奋的表情，我也很是为她高兴，正想搭话时，她却突然又将我的手放开，垂下眼帘，流起了眼泪，嘴里喃喃的说“我的囡囡，再也回不来了”。她仿佛是和我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她却独自站起身来柱着拐杖，一步一步向门口踱去，还小声的喊着“囡囡、囡囡！”

我一时不知所措。

恰好，敬老院的管理员过来，一边将她扶回来坐在床边，一边说“囡囡过几天就回来了”，并用手指着我说“她是囡囡的朋友，过来捎信给你的，让你不要着急，囡囡过几天就回来了”。管理员一边对老人说，一边朝我眨眼睛。我连忙过来拉着老人的手说“是的，过几天，囡囡就回来了。”

老人点着头，坐在床边望着窗外，嘴里念叨“快回来了，快回来了！”

窗外，金黄色的银杏树叶一片一片地落下。

管理员示意我出来，并轻轻为老人带上门。

管理员带我到她的办公室，告诉我说老人是上海一家私立学校的外语老师，平时性格开朗。丈夫早年去世，她和独生女儿相依为命。五年前女儿从国外留学归来到东北和同学创业，老人随女儿来到这里。不想，女儿却因一场车祸死亡。自从女儿离世后老人变得不爱说话，一年前患上阿尔茨海默症，有时觉得女儿是在国外念书，有时记得女儿在外地工作，见到和女儿年龄相仿的就以为是女儿回来，就让喊她“姆妈”；有时候又想起女儿车祸的事情，就流泪自言自语“囡囡回不来了”，更多的时候是站在门口向楼梯方向张望，希望早一天看到女儿。

听到管理员的介绍，我知道这是一位“失独老人”。

陡然，觉得内心无比凄凉。

抬头看窗外，金黄色的银杏叶又一次随风落下。

当我从管理员屋内出来时，又看到长长走廊的尽头，那个让我喊她“姆妈”的老人，双手柱着拐杖，侧脸望着楼梯。

窗外，金黄色的银杏叶纷纷落下。   （图片来源网络）

作 者 简 介

张西云，专职律师，业余时间喜欢写作，《行参菩提》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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