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熙亭文存之一百六十七篇：大宋河山之五路征西（四）一将难求

  

郑熙亭文存之一百六十七篇：

大宋河山

第十五章　五路征西（一）

 四

一将难求

王韶暴卒。神宗乍闻难以相信，后知确死无疑，乃木然呆坐。半晌，忽觉后背如灼，汗水如浆，伏案不起。

刘惟简见状大惊，急传太医钱乙进殿诊视。向后和高太后也相继赶来， 即命备车辇，钱乙止之，即在座旁置一软榻，扶神宗安卧，急煎《定心汤》 一剂，亲侍神宗服下。

钱乙轻声谓高太后、向后道：“陛下偶发心疾。心以血为用，心体常有舒缩之力，心房常有启闭之机，有左右上下四房，左上房主接肺经赤血， 右上房主接周身回血，左下房主发赤血，运行周身，右下房主接上房回血过肺。故心能运血周流一身，无一息之停。人痛极伤心，妨碍舒缩启闭之机， 赤血运行受阻，人体乃不可支。此时务必安卧，及时用药，以乳香、末药流通气血，待血脉调和周流如常，则无妨矣。”

神宗服药后将息半日，乃乘便辇移至后宫，有钱乙诊视，向后服侍，服药静养，十数日不能临朝。

十年间，熙宁大臣病故者已有欧阳修（五年）、吕公弼（六年）、韩琦（八年）、曾公亮（元丰元年）、陈升之、蔡挺（元丰二年）。神宗天性仁 爱，大臣故世，如丧师友，韩琦、曾公亮恩遇最隆，哀发苑中，哭之恸切， 辍朝三日。篆韩琦碑首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篆曾公亮碑首曰：两朝顾命定策元勋之碑。而此时王韶之卒，乃如摧折肱股，痛不能支。高太后劝慰道：“大臣谢世，则厚加恩赏，略尽君臣之义可也。儿今三十有四，为君一十五载，奈何尚如此柔弱耶？”

神宗道：“儿谨承教，亦不当使母后劳心也。十五年儿呕心沥血所为何来？今兵强国富，六军待发，忽折大将，儿安得不痛心哉！”

“此乃天意也。”高太后轻轻一笑，“儿以为西夏契丹易胜乎？如是， 太祖太宗收复久矣，何待今日。”

神宗无言，一日不思饮食。向后最知神宗外柔内刚，母后面前言语温顺，内里那一种抑闷痛楚，只有向后看得明白。此番西征果真受挫，说不定会闷出祸事来。乃劝慰道：“王韶因操劳过度，骤发心疾而死，于天意本不相干，西征既已齐备，另择将帅可也。”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御妻可为朕分忧乎？”

向后微笑道：“后妃不敢预政。” “不敢预政，不敢预政！从天圣至今，那个少预来？”神宗怨怒连声，嗔着向后道，“偏你守祖训。” 向后忍俊不语，传来膳食，亲手捧过羹汤，温存说道：“陛下只管开怀用膳，来日设坛拜将就是。” 神宗用膳，向后在旁从容说道：“熙宁大臣现可为帅者，惟韩绛、郭逵，怎奈俱老矣！枢密副使冯京不谙兵事，吕公著忠厚长者，皆非帅才。此番西征有胜无败，命帅不拘一格方可得人。”

神宗宽然道：“到底是相府千金，语出不凡，既有成算，但讲何妨？” 向后端然说道：“章惇、曾布，二人选一可平西夏。”神宗点头，少顷

叹道：“御妻识见不差，可惜，章惇、曾布皆不宜挂帅。” 向后乃前朝名相向敏中之女孙，生性贤淑，城府不浅，乃辩道：“选贤任能，赏信修穆，圣人之教也。章惇征荆南，兵不血刃而梅山平；曾布镇潭 州，宽严相济而蛮汉治。可谓贤能乎？”

神宗把杯盘一推，叹道：“世间偏有这等事，贤能不之用，不肖者强用之。做颖王时不平事，做皇帝后乃为之，朕亦百思不得其解。太皇太后曾言道：此帝王权衡之术也。久而久之，习以为常。章惇不容于朝方罢，曾布遭谴外放未复，骤为统帅，恐将士不附。况西征难料必胜，万一败绩，二人如何担待得起？”

向后本不以“权衡之术”为然，方又记起王安石两句话来：坛上平明 大将旗，举军尽惊王不疑。刘邦不用韩信，楚汉胜负未知。因见神宗大病初愈，不忍再言。

神宗素爱章惇英武，一经向后提及便难忘怀，从而想到吕惠卿，四十九岁方壮，才能资望又在章惇之上也。于是豁然上朝，即召鄜延路经略使吕惠卿赴阙。

惠卿一路风尘趋至京师，在政事堂见了王珪，枢密院见过冯京，文武二压班引导晋见神宗皇帝。惠卿心下慨叹道：“熙宁之时人才林立，十余年间更汰殆尽，惟此二公福寿延年，实乃大宋之不幸也。”

神宗勉慰惠卿征途劳苦，即问边事，惠卿把鄜延各州战守之备一一回明。

神宗道：“卿知朝廷欲用兵乎？”

“臣据诸般举措，度知朝廷将有所为，然未知其详。” 神宗道：“原定在六月六日兴师，因王韶暴卒，故而迁延，今召卿入，即为此事也。” 惠卿心下已猜透八九，暗想道：熙宁之初，国势方盛，韩绛在延安开帅府，因后援不继，调遣不灵，使稳胜之局败绩；而今国势消沉，自己以一路节镇开帅府，五路兴师，如何统领得起？侧目见王珪、冯京如两尊佛在那里承供，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乃从容奏道：

“西夏以姓氏为部落，从十二监司至州郡寨堡，皆由酋豪分领，氏族聚居，向难统御。梁氏非但专权，实欲窃国，囚国主而废统军，与皇族鬼名氏和强宗大族为敌，岂能持久？其国大乱必矣。今将乱未乱，我兵一出，彼系乎存亡，一致对外，则内乱息矣。”

“坐而待其自毙乎？”神宗遽然问道。“此实为上策也。”惠卿道，“臣在陕西数年，略知西夏内情：其户籍约二十万，人百万口，蕃汉杂处，且有数万羌人，禹藏花麻即羌人首领也。梁氏囚禹藏而不杀，畏我出兵也。我不出兵，禹藏必死，禹藏一死，羌人必 叛。夏人性其兽也，人扑之则避去，人去之则互相咬杀。昔元昊之时西夏极盛，与韩琦、范仲淹交战，愈战愈强；韩范一去，外患稍息，内患即起。元昊夺娶太子妃，激起变故，为太子所杀。谅祚又杀母舅讹庞，夺讹庞妃妇梁氏，即秉常之母也。今秉常母子相斗，事端肇发，我宜静观其变。”

神宗近年性情稍改，听惠卿之言逆耳，便浮躁起来，说道：“卿且退， 容朕思之。”

惠卿叩头下殿，神宗自语道：“惠卿大失朕望。” 王珪献媚道：“惠卿书生耳，巧言令色，实则怯战也。” 神宗点点头。王珪揣测上意，复又献策道：“得王韶真传者李宪也，今李宪代王韶守秦州，即命其为帅，有何不可。” 冯京在旁言道：“伐国大事，而使宦官为之，士大夫孰肯为用？” 王珪道：“陕西五路，种谔、刘昌祚皆世为边将，不足道。王中正与李宪同随王韶戍边，'孰肯为用’者惟吕惠卿、高遵裕也。可别为措置。” 于是，神宗降诏：鄜延路经略使吕惠卿徙知太原府，以知宣州沈括为鄜延路经略使，文州刺史种谔为副使。置熙河路都大经制司，以内府都知李宪领其事，节制陕西诸路军马。

经此一番调遣，至元丰四年八月始部署就绪。神宗付李宪手诏曰：“陕西五路军马悉以付卿。今之举动，不同凡敌，图人百年之国甚非易事，赖上下毕力，将士同心，进退惟时，不惜爵赏，以鼓励三军之气。” 

 郑熙亭：河北沧州人，原沧州行政公署专员，河北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中国作家协会会员。1956年开始发表诗歌、小说。主要著作有长篇历史小说《汴京梦断》（花山文艺出版社出版）、《东游寻梦—苏轼传》（东方出版社出版）、《大宋河山》（海南出版社出版），2010年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三卷本《熙亭文存》。

编者简介

赵志忠，笔名赵刚，号国学守望者，1973年4月生，河北省献县淮镇人。作品发表于《诗刊》《中华诗词》《中华辞赋》等。中国作家协会《诗刊·子曰诗社》社员，诗词中国·中华诗词网2017年度优秀通讯员，采风网2017年度十大新闻奖获得者，河北省诗词协会会员，河北省采风学会会员，河北省沧州市诗词楹联学会副秘书长，沧州市新联会常务理事，沧州市作家协会会员，《沧州骄子》编委，《诗眼看世界》创始人，采风网沧州站站长，献县知联会理事，献县新联会副会长、秘书长，沧州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第七次代表大会代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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