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谈写作组：日本古诗的千丝万缕或弘一的悲欣交集 / 臧新宏
日本奈良唐招提寺的鉴真和尚干漆像
日本宫内厅藏平安时代弘法大师空海所书之《孙过庭书谱断简》
《中国诗词大会》有滋有味。诗词是中国传统文化的灵魂，吟咏诗词可使人灵秀起来，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生于公元684年的长屋王，是日本天武天皇的孙子。长屋王爱好文艺，擅长诗词，对佛法有一定研究。他非常羡慕唐朝发达的文化和佛教，制造了1000领袈裟，派人送给唐朝的僧人们。这些袈裟上绣着四句偈语：“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共结来缘。”于是，大唐鉴真大师六次东渡弘法。鉴真，被日本人民誉为“律宗之祖”、“文化之父”。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出自《诗经》之秦风·无衣。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唐代王昌龄所做诗歌《送柴侍御》中的两句。这是一种道是无情却有情的抒情手法，生动而耐人寻味。
辽河雪融，富山花开，同气连枝，共盼春来。日本人根据中国古文的改编，原文来自于南朝梁周兴嗣的《千字文》中：“孔怀兄弟，同气连枝。交友投分，切磨箴规。” 其中同气连枝比喻同胞的兄弟姐妹。在改编时，当代的日本人又十分懂得中国楹联的格律要求，前两句“辽河雪融，富士花开”，辽河对富山，都是相关双方的地名，一河一山，河山依旧；雪融对花开，雪与花都是自然之物，正在迎春融化与竞开之中，让人看到了新的希望，在此可以鼓舞士气，准备迎接新春的到来。
这四组诗句，两组出自中国；一组是日本原创；一组是日本向中国学习借鉴的后创作。
西川老师说唐朝是中国文化的一个峰巅式的时代，那时的长安是世界之都，中国的文化，在那个时代已是登峰造极。遣唐使，我们中国人想到的，都是日本向中国学习，但是明治维新以后，中国的角色就完全变了，所以我们如果中国人只是，沉浸在关于遣唐使的这个想象里，这个东西对日本的看法就不完整。
作为遣唐使的空海大师，他所著的《文镜秘府论》，收录了中国南北朝直至中唐时期诸多诗歌作法、诗歌理论著作，而其中许多材料已不见于中土，所以在本世纪初转抄回国之后，一直受到中国文学批评史研究者尤其是魏晋南北朝隋唐文学理论研究者的重视。
这这四组诗句，让我梦回唐朝。想到那个时代七位伟大人物，看到内外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们是：鉴真大师、王昌龄、晁衡（阿倍仲麻吕）、李白、王维、杜甫、空海大师（以他们的出生年代为顺序）。
西川老师说：他们带着一切知识、带着一切思考，塑造了日本。
鉴真大师义无反顾地说：是为法事，不惜身命，诸人不去，我即去尔！
佛法有云，大雄无畏，勇猛精进。
王昌龄：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晁衡：衔命将辞国，非才忝侍臣。西望怀恩日，东归感义辰。平生一宝剑，留赠结交人。
李白哭晁衡：日本晁卿辞帝都，征帆一片绕蓬壶。明月不归沉碧海，白云愁色满苍梧。
王维送晁衡：九州何处远，万里若乘空。乡树扶桑外，主人孤岛中。别离方异域，音信若为通。
杜甫：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
空海大师：将中国的小麦带回日本，制作成亲民美味的乌冬面，也是弘法啊！
我们是中国诗词的祖国，所以我们要加油！我们喊出的口号短平快直抵人心，我们可以一呼百应万众一心共克时艰。
浪漫主义的李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等等。
现实主义的杜甫，草露亦多湿，蛛丝仍未改；暮投石壕村，有吏夜捉人。老翁逾墙走，老妇出门看；存者无消息，死者为尘泥。贱子因阵败，归来寻旧蹊。等等。
李白比杜甫早出生十一年，杜甫比李白多活了七年。可是子美比太白苦多了啊！
杜甫比李白的生存环境艰难很多。
登高的前四句多像在一个熟悉环境里的挣扎；登高的后四句好比面对一个命运共同体的感喟。
回望古代，处于高端精神领域和高层生存环境的人，有尧舜、李聃、王羲之、王阳明，等等；处于高端精神领域和底层生存环境的人，有庄子、嵇康、杜甫、徐渭，等等。处于低端精神领域和底层生存环境的人，各个时代有亿万人。
如今，北京人艺已推出六幕话剧《杜甫》，耗时十年。我还没有看到它，但我听到曹芙嘉演唱的《致杜甫》，时长六分零六秒。
歌词如下：“分明身处穷途困境，却是苍穹里一粒孤星。一盏孤灯流乱着如荧之火，也照得崎岖路径，荆莽征程；疮痍满目波澜笔底，能有几人敢作不平鸣。空山有灵雨，大地多战声，你的吟咏满江湖，莫道人间寂寞混沌，草根一吼惊鬼神”。
弘一大师在圆寂前写下绝笔“悲欣交集”，笔情墨性中传递出来的是一缕悲怆而又恬然的韵致。
对于悲欣交集这四个字，有一种解释不同寻常，特于此分享之。“悲”可读为“非”、“心”；“ 交” 可读为“六”、“乂”。
我们也许可以把大师的 “悲欣交集”，读成 “非心欣，六乂集”。 “非心”二字，可以看出其对悲苦之理解，对此身之理解。至于“六乂集”，“乂”作交互，作根尘说。可能是大师交代其六根已全，慧业已成。那么此时的“悲欣交集”，是法师修证次第的表露，并非简单的说明法师感悟到人生悲喜交加之意。
所以，还是请处于高端精神领域和高层生存环境的人，大雄无畏，勇猛精进；不要对处于高端精神领域和底层生存环境的人，道德绑架，循循善诱；不要对处于低端精神领域和底层生存环境的人，鄙夷嘲讽，哀其不争。
毕竟不是每一种柔情都能在对应的片场开机；毕竟不是人人能听懂Redioeadde的Ceep的孤独、迷茫、怀疑和挣扎；毕竟在平凡的世界里的你我他不平凡。
所以，各个时代有亿万人，不假思索的在某个夜晚，不问为什么就立起笤帚、铲子、剪刀、黄瓜等等物，只为在憋闷后尽情释放，坦然地听到、看到、分享着自已或他人的心笑，仿如在某个夜晚发现那满城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窗户里的灯光一样，开阔瞳孔。
我们不止可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们还能够面朝庭院，心向池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