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练摊去！

此时徐瑾瑜苗条，我胖。现在她生了娃，自己说胖了不少，我心里好平衡。

三毛曾在一篇文章里谈到，小时候写题为《我的理想》的作文，说长大了想当个捡破烂儿的，遭到老师的严厉批评。可不是么，大学毕业季，捡破烂卖破烂，也不知有多少乐趣在里面。

一到毕业季，学生们一边打包行李，一边把不需要的衣服、包包、鞋子、暖瓶、棉被、镜子、画笔、手表、饭盒、鱼缸、盆花、书......一股脑儿扔掉，图处省事儿。顶好的是每天晚上拿到校门口，连同学扔掉的一起捡来卖。每天下午三点以后的校门口大路一边，形成了一个大学生环保热卖市场，人流熙来攘往，好不热闹。

接着说地理科学学院的孩子。徐瑾瑜和屈心心两个人也弄了个摊子。徐瑾瑜不是个乱买东西的女孩，她一件货也没有，捡了室友扔掉的衣服饰品，顺便把考导游和英语四级时用过的书拿来卖。她学习有韧劲，英语导游证书都拿到了。

屈心心爱买漂亮衣饰，太多东西带不走，所以拿来的货特别多，整个市场就数瑾心组合这个摊位最大，衣服鞋子包包指甲油假睫毛搪瓷杯打折卡书应有尽有。

知道她们没时间吃晚饭，送去我母亲端午节煮的茶蛋和棕子。那是母亲在世的最后几个月，她手指变形，但仍然坚持做事。我的学生说她煮的茶叶蛋格外香，母亲听了很欣慰。

我还特别带了四件衣服友情赞助徐瑾瑜。没想到一放到摊位上，就有好多人过来瞧。很快一件我嫂子的米色亮片网眼衫和我侄子送我儿子的一件两面穿黑白夹克就都分别以七块钱的价钱成交。

我到办公室又找了些衣服带过去，还陪着她们吆喝，见熟人就打招呼。有学生过来，见了我就“书记，书记”地叫，可是我一点不觉得窘。徐瑾瑜就低声道：“您这身份，唉，还大模大样，也真是没谁了。”

屈心心的东西又漂亮又干净，白衬衫白T恤白马夹白毛毛围巾波点裤袜花边口罩都是全新的，就这样三钱不值两钱地卖掉，来问的人特别多，结果旁边的小畅因为门庭冷落，干脆收了摊儿，把衣服都放到我们这边走掉了。

我先生来看我，过来道：“小胖墩儿，你可别上瘾啊。”我那时胖，他给我起外号。徐瑾瑜也总嘲笑我胖，嘲笑我有个大胃，不知道我现在终于瘦成了一道闪电。还真让我先生说中了，这天晚上我回到家就两眼放光到处找东西，极目寻芳，看看还有什么可卖的。

我先生见我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正色道：“你卖我的东西可得征得我同意！”怪了，他咋知道我正打他衣服的主意呢？我把他新买的鞋子拿去卖掉了，因为他说不舒服。我发现我的衣服鞋子受欢迎是因为不是小孩子的就是成人的，而买主不是给小孩子挑就是给自己挑，而学生的衣服偏瘦小偏卡哇依。我嫂子因为不断清理衣柜，给我拿来好多衣服，正好可以补充货源。徐瑾瑜总结道：“卖别人的衣服一点不心疼，昨天我卖了三百多块呢！”

我还到处去看热闹。有的女孩大概怕羞，戴个口罩，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有的女孩手里抓着一大把衣服吆喝：“全部三块三块啦！”也有混水摸鱼的成年人，混在学生堆里卖些旧货。

还真就数瑾心组合的摊儿卖得贵，我们都是要价十元，然后七八元成交，来的人还都嫌贵：“不都一块钱么？”屈心心就笑：“您白拿好啦！”

我本意都卖两元，徐瑾瑜嫌我捣乱，就轰我：“您可以走啦！”

大学生的东西都干净、雅致，光顾的人不只有附近工地民工、家庭主妇、退休的中老年人，甚至还有一些学生、科研人员，我看见外语学院一位老师到处在找日语书。因为邮费昂贵和路途遥远等原因，带不回去就把东西卖给需要的人，这样卖的人很有成就感，更环保节约。我弟妹抱抱在这里花五块钱买过一大摞杂志。张爱玲在美国时到庭院热卖市场上去买二手的浴袍和羊毛衫，几毛钱买了回来，欣喜不已。看来淘旧货和卖旧货同样其乐无穷。

想到徐瑾瑜要毕业了，可能多少年都不再能回来，我就带她去一些没去过的地方逛，连万家大院都去了。而以带她为理由，我买了两双鞋子一件上衣两双丝袜一把阳伞一只太阳镜一条手链......唔，和她比我是可耻的。

在央格尔购物广场，她曾看中一件淡蓝斜裁牛仔半裙，穿上极美，因有些小贵，忍住没买。这时我对她说：“快把我这些货卖了，你好去买那条牛仔裙。”一个穿鹅黄外套白纱长裙的时髦女子一边蹲着翻我们的货，一边笑道：“这边还没卖，怎样那边又惦着买了呀！”说得周围人都笑起来。后来有没卖掉的假睫毛，她们就留给我了。几年后搬家时看到，想起可爱的女孩子们，怔忡良久。

历史文化学院学生手绘宣传画，他们也有好多的故事，待我以后慢慢道来。

夏天来临，昼多么长，地面上一片又嘈杂又亲切的市井之声。那时母亲还在世，我是个倍受宠爱的女儿，尚未体会过人生的痛楚。身在其中，烟火人生真真快意淋漓。彼时我的理想，虽然不是做个捡破烂儿的，但也没差到哪里去。我想做个卖破烂儿的，看人家爽快地从口袋里掏出零钱......感觉不知有多爽！

坐在地摊边，看人来车往。快七点钟了，天还很蓝，有一小团白云滞留在天际，不细看，还以为是月亮。晚餐是喝了点红酒，可是我确定我不是因为酒才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