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边漫话之进草地（五）

那些个淘金者的故事

（五）

民国23年（1934年），我起程往草地头走。那阵子，只靠两条腿，到了荥经地头，尽是小路，经麂子岗，麻柳场，花滩坝，大相岭，宜东，乌鸦岭（飞越岭），化林坪，龙巴铺，冷碛，泸定，走到康定，走进甘孜。

到了甘孜，耍了几个月，大哥就喊我上金厂。

妈的，我说金厂头我还没搞过哩！没搞过就试试。跟到就到了离甘孜30里远的稀泥沟。原来是唐安邦在那里“摇河坝”。

我在那里，掏窝子，钻尖子，一干就是好几年。掏窝子就是在河坝头挖凼凼，钻尖子就是拱洞洞。只要弄开厚厚的“荒”（表土），将它拉走，理起路子，一天就可整到好几两货。

有了金子，唐安邦就成了“唐大爷”，一下就“陡”起来了。

当然，挖不到金子，就只有“打烂仗”。

金夫子有句口头禅：背时的年年，发财的天天。一个“窝子”下去，“尖子”好了，一下子出“货”了，他马上就整发了，名声也就响了。

……

方汉卿说，暂不摆唐安邦“唐大爷”，先说说别的。那就从康定二道桥说起吧。

康定二道桥

说到二道桥，我便对方汉卿说，当年我在二道桥生产队做解散公共食堂的工作。工作组的下榻处就是生产队的保管室，同住的那个姓方的“老保管”就是个“进草地”的川北人。

“方保管”是个乐观健谈的老头儿，总爱摆些当年在金厂上闯荡的“龙门阵”。

老头儿津津乐道的要数他当年做过的那个黄金梦：“那天出了金洞子，下到河沟头洗脚，嚯，财喜来了，他妈的，一脚下去就踩到一根'金乌棒！’我一屁股使劲坐下去，可那狗日的东西一下就滑跑了，真叫人有些失悔，心想命中注定这份财喜不属于我。翻过身，一觉醒来，这原来是我那天夜里多喝了两口，做的一个美梦。这梦倒是个好兆头，第二天，我在对门的雀公山上，就挖到了一砣'狗头金！’。哈哈，你说，这不是财神爷托的梦么？！”

“哈-哈-哈-！”，如今还念念不忘当年那个“黄金梦”的老头儿，给我们说起他的这场美梦时，笑得有多甜。

我一提到二道桥这个姓方的“老保管”，方汉卿“方大爷”就说：我俩是一个场上的！我们那个场人喊“方半场”。

还对他说，我当年在康定木雅区瓦泽乡的鱼子西社工作，有个社干部也姓方，叫方金山，是个汉人。方金山说他就是挖金进来的。几十年了还是丢不了这“老行当”，一有空就去“摇河坝”，挣几个盐巴茶叶钱。虽收获不多，但没有“放空”的，一天至少可“摇”到几嘴（金夫子们的行话，称“克”为“嘴”）。合作社也把组织社员挖金当作一项常年的“副业”。

一提到方金山，方汉卿就说：我晓得，他就是我们那个地头的人。

也是在瓦泽地方，我碰到了曾在康定县农技站工作，后来离职到一姓吴的人家当了上门女婿的梅栋才。那天他亦在“摇河坝”。何以如此？在“老相识”面前，他无奈的说：这一来打发时间，再也是为了挣几个盐巴茶叶钱嘛。

梅栋才

“摇河坝”是金夫子们的行话，也就是拿起“船子”，揣上个小小的水银瓶儿，到小河边去溜砂金，见到沉在“盆”底的冗金，就用水银将它裹起来。这活儿，发不了大财，也饿不死人。这也说明，人称“草地头”的康巴地方到处有黄金不是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