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希照|《平凡的日子》

作者简介

王希照，山西大同县人，闲来无事，写几个字，姑算一篇文，有辱大家眼目，望海涵。

平凡的日子

王希照

春雨潇潇，将生命的气息，四处浸染，雨点浇铸在地上，汇集成流，泠泠淙淙，恰似一首歌，一副旋律，在天地间回响。

这是黄土地畔一个小山村，左沟右垄，高岗林地，四下相拥着它。些许几户人家，矮墙或是篱笆，将三两间土房，隔成了一处处院落，碎石铺就了街巷，杨柳依依，鸡鸣犬吠，炊烟缭绕，恰似一副遒劲苍茫的古画。

老刘头已入古稀之年，瘦削羸弱，佝偻个身子，仰赖仅余的一点的苦力，侍弄着几亩薄田，收获着些玉米，高粱，土豆，勉强果腹。老伴居家，养了几只鸡，两只羊，有燕子在屋檐下筑了巢，这一切，已然是他的全部。

春天，侄子扬起鞭子，呼喝着牲口，将那几块边角各异的田亩犁一遍，老刘领着老婆，相跟在后，一个撒种，一个施肥，深一脚浅一脚，累的气喘如牛，苦不堪言。

当一轮红日冉冉升起，光明又临到这间屋子时，老刘睡不踏实了，渐闻人语切切，“丽女早说要回来呢，至今也没个音讯，三儿爱喝小米粥，今年也没种谷子，和谁换点呢，大的二的一年回不一趟家，忘本了，哎”。

你一言我一语，不一时，天光通明，雄鸡的喔喔声，鸟雀啁啾声，又唤醒了这沉寂的山村。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搅断了老两口万千思绪，老汉忙不迭的下炕，趿拉上鞋，应承着，漫步碎跑，他心中有数，侄子挑来水了。

吱纽一声，门开处，一束光芒直射脸颊，老汉禁不住，打了趔趄，“二叔，您起了？”侄子掮了一担水，迎了他，问候着。

老刘这侄，小名拴子，四十刚出头，一身蛮力，生的虎背熊腰，五大三粗，本性木讷，憨厚，不会算计，欠缺通达，困窘在村里，种了十几亩田，春耕夏耘，安于庄稼小日子，是这村唯一的青壮，也是刘老汉最诚信可靠之人。

拴子将水倾入缸里，老叔家炕角处小憩片刻，点燃了一只烟，悠悠吸了，和老婶子道了寒暄，谦让了一回，提了空桶，晃荡着躯杆，起身作别。

这边老伴早安顿妥了，饭也盛上来，一碟子咸菜，两碗小米粥，黄灿灿的，一小盆豆腐，土豆，白菜混合在一块的烩菜，热气腾腾，老刘盘了腿，和老伴对坐，呵一口气，享受这天赐之物。

老刘积祖躬耕这山脚下，历经几世，踏遍了这里的每一寸山水，土坡上斜铺着几亩薄田，是他曲身弓背，汗水沁面，一锹一锄，辛苦开垦出来的，每一撮土，一棵苗，以及绿油油的草，都是他的爱，他的心结。

老两口育有四个子女，苦心孤诣，培养成人，结局是，孩子大了，翅膀硬了，会飞了，心也活泛，一个个像躲瘟疫似的，逃离了这山沟土崖，再不复返。

侄子一家相隔不远，是这院子的常客，侄媳妇本性贤惠、端庄，甘愿守着这山这水和乏味的枯寂，一腔的爱，幽怨，都在这颟顸的男人身上。知足、祥和写在她清秀的脸上。

气候渐暖，家再待不住，侄子一家三口，相携着，来叔婶家串个门，帮衬点小活，小姑娘六岁了，扎根辫子，天真烂漫，小嘴甜甜的，呶着个小唇，爷爷奶奶叫不停，逗的老两口摸索着空衣兜，惭愧莫名，欢乐充满了这小院子。

吃饱了，筷子一撂，斜倚了墙，闭目遐思，儿时仿佛就在昨天，往事不堪回首。嚯、一个激凌，老刘从一寻春梦中回转过来，皓首的老伴，正竭力将一只垫子塞在他身下，近在咫尺，端详这清矍的面庞，曾经是那样的美艳姣好。老刘嗫嚅一声，焉了个脑壳，痴痴的，再不吱声。

当老刘缱绻在梦幻中时，老伴业已拌好饲料，喂了鸡羊。晴天霁日，风刮的树叶沙沙响，院子空白处早先辟出一块地，栽种了一些茄子，豆角，番薯，沐在春风里，绿意渐浓，这片方寸之间，一样地生机盎然。

心头无事萦怀，老刘瞅乎老伴一眼，懵的慌，遂起身迈步，颤颤巍巍，出了院门。

狭窄的街道，兀自独卧的磐石，矮矮的土墙，散漫游走的狗，倒卧墙脚的猪，日头明晃晃的，微风起处，枝摇影动，掩在地上，斑驳陆离。

再拐个湾，几步之遥，便是一处开阔地，有户家迎街开了窗口，里面摆一些日用百货，盐油酱醋烟酒一类的，窗户外置几块条石，木头墩子，老人闲汉们，无聊时聚在这儿，静坐一刻，交流几句，抽只烟，干瘪的脸被太阳晒着，幽幽的映衬些光来。

老刘步履维艰，蹀躞至往常落脚的地方，略微倾斜一下身，侧挎在木墩子上，喘一口气，四下逡巡一遍，隔壁老王头缩衣领里，卷曲成一团，艳阳底下，正迷糊呢，李匠人吧嗒吧嗒，抽着烟，黯淡了面孔，不知又和谁犟嘴了，刘头定下神来，放眼一个个依次将这些酸涩老朽们检视一番，风瑟瑟的，带着无尽的欢喜悲情。

正午时分，腹中饥馁，人们逐渐散去，刘老懒洋洋的，挎进了街门，隔着窗子，家里人影攒动，踉跄几步，头晕目炫，有人迎将出来，瞿然长视，却是日思夜想的儿子，白净颀长，一簇新衣，风流倜傥，叫声爹，竟使他心头一热，语噎声哽，眼泪再噙不住，扑簌簌滴下来，儿子抢先一步，掺扶住，越过了门槛，进了屋，看土炕上，孙子、儿媳妇，济济一堂。

老伴站地上，左支右突，手足无措，端盆水在原地打转，柜子上摆了几样红黄盒子，桌子也支起来，葡萄，苹果，香蕉堆砌在盘子里，光鲜诱人，老刘抖嗦嗦爬上了炕头，儿媳妇丽衣娇容，盘不了腿，虚漾了笑脸，侧倚了土炕，不置可否。

侄媳妇一脸汗水，散乱了发丝，袖口挽老高，取上置下，稍不消停，于是，锅里碗里，热气袅袅，刹那间，鸡鸭鱼肉，佳酿茗品，飒然罗列。老刘，儿子，孙子，孙女，侄子挨挤在一处，团团围桌旁。老伴儿，侄媳妇站地下，倒水添菜，殷勤备至。酒酣耳热，呼爷喊娘，温馨祥瑞，其乐也融融。

老汉喝高了，困意袭身，拉一个枕头，就着热和的土炕，睡着了，鼾声响彻，声振屋宇，有别于他平凡卑微的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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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百花苑·微刊精选》是《文学百花园》、《小说大世界》微信平台合办的双月刊纸质杂志；自2017年初创刊以来，现已出版六期（第七期正在审核中），深受广大文学爱好者何业内人士的广泛好评和欢迎。最近又取得河南省新闻出版局批准为河南省连续性内刊，刊号为：00159号，使杂志的性质有了质的变化。为了适应新形势，拓展更大的区域空间，现拟定面向全国文学爱好者征集第八期稿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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