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慧杰 | 修路
毛惠杰，笔名飘香满屋，河南省焦作市作家协会会员，曾发表作品多篇。喜欢书香，喜欢泥土的芬芳，更喜欢左手牵着和风，右手牵着夕阳，在充满书香的文字里徜徉。
修路
星落村是县里数得着的贫困村，国家每年对村里都有一定的帮扶惠民举措。
今年国家的惠民举措是修村里的路。消息一经传来，可乐坏了村里的男男女女。也难怪，包括小村儿在内，方圆数公里的土质属于红色胶泥，一下大雨或是大雪，路面泥泞不堪。经年以来，人们出行困难重重。
在人们幸福的热议中，修路的技术人员进村忙碌起来，测量、规划、用水平仪抄平等等。
如此几天之后，施工队进驻村里从主街开始施工。为保证施工进度，小巷里居民门前的部分路段则由所在村民按照抄平标准自行修整，低的部分垫高，高的部分起土，之后由施工队略加整理铺上水泥。
村子西头有条巷子里住了5户人家。5户人家从巷口往里排依次是阿颖家、桃子家、老三家、老二家、老木匠家。阿颖和桃子住在巷子的西边，老三和老二住巷子东边，桃子和老三住对门，老二在在老三的南边，老木匠家住巷尾。这条巷子还是一条死胡同。
这5家当中住在巷子中间的桃子家地势最高，老木匠家的地势最低。
当桃子听说巷子里各家门前的路自己按抄平标准先行修整以后，立马从地里拉了一车土铺在了自家院门前。这可难坏了住在巷尾的老木匠：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老木匠思虑之后决定找桃子谈谈：“桃子大妹子，你院门口本来就高，你这样再垫，下大雨我们房子里可就都是水了！”
桃子一脸不耐烦：“我垫我家门前，管你啥事，你是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吧？我这儿垫定了，你爱咋地咋地？”
老木匠没再说话，在桃子家院子里站了几分钟一抹脸转身走了。
老木匠在巷子里站了许久，手放在心口握了几握，沉沉地走到了桃子的对门老三家。
老三正在院子里修理农具，看到不同寻常的老木匠：“有事儿啊？老哥快来坐吧！”
老木匠坐下来默不作声，烟却一支接着一支。老三沉不住气：“老哥啊，我知道你来就有事儿，说吧，啥事儿？你说过了不是就可以去忙你的生意了？”老木匠这才开了口：“桃子家院门口那么高，咱门口都低，特别是我家，院门前更低。她垫土，咱得垫多高啊？不垫高，下雨了水都倒灌进房子里，垫高吧，从院子里进门仿佛进地窖，这可咋办？”
老三一听牵扯到桃子，满脸的笑瞬间收住了，很干脆地说：“我不垫土，也不管别人。我要垫高了下大雨你们巷子底出不来水，桃子我也惹不起，我这两天去城里打工，巷子里的路谁想怎么修就怎么修，不行我家水出到院子的东边，反正东边是田地。”
老木匠没有再说话，又慢慢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上，烟圈在老木匠的眉宇间升腾，仿佛老木匠驱不散的忧愁。
老三全神贯注于他的农具，一副凝重的样子，全然没了老木匠刚来时的热情与开心。
老木匠不能算是很识趣。在烟火将要烧着手的瞬间，他突然站起来，大步走出去。
午饭之后，老木匠一反常态没有去做他喜欢的木工活，窝在堂屋平柜边的椅子里抽烟。一支两支三支，老木匠的手抖起来，烟在两指间摇曳，几次都险些掉到裤子上。老木匠仍然很努力地将烟往嘴里送，越是努力越是抖得厉害。
坐在门口喂鸡的老伴猛然看到老木匠，着急地问：“你怎么了？我赶快去叫医生！”
老木匠哇地哭出声来：“人老被人欺！被人欺啊！”
正往外跑的老伴停住了脚，走回来，也跟着掉泪。等老木匠稍微平静一点儿，老伴说：“我去找找阿颖吧！”
半下午的时候，桃子在胡同里大骂：“谁她妈多事儿，管得了老娘，老娘的土就卸在门口垫这儿垫定了，有本事你过来捏老娘一粒土，你来捏试试看！跟你说过不行了，还找别人来说，咋地了？合伙欺负老娘啊？！”
阿颖站在边上一言不发，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老木匠两口兴许也是听到骂声出来了，随即吵骂声乱作一团。
村委会班子赶到，桃子越发骂的难听，老木匠两口子在村委会班子的劝解下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一村委委员告诉老木匠先在自己院前及附近垫几车土。
夜色凝重，老两口草草扒拉几口饭，坐在沙发上相对无言。
当晚儿子凑巧打来电话，老两口好像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在电话里又哭又说。
儿子也是火气满满，当即表示第二天叫上一部铲车，工钱自己全出，把巷道按照技术人员抄平标准铲平，谁表示异议就跟谁整事儿。
这时，老木匠忽然明白什么一样：“算了，你别来了，万一整出什么事儿得不偿失，你生意那么忙，耽误不起。相信村委会肯定会圆满解决的。”
第二天一大早，施工队来到这个小巷施工。径直从桃子院门口的左右分别向两边开始施工。桃子一看状况不妙，拿出一把铁锹就要跟施工队的人拼命，施工队的人不紧不慢地拿出水平仪让桃子自己看打出的红色线条。
桃子终于放回了自己的铁锹，用低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我起土还不行吗？”
桃子开始起土，小巷里的人们和村委会班子都来帮忙。
大路修成，小巷里洋溢着欢声笑语。
忽一天下起瓢泼大雨，桃子出门去接从外地回来的儿子。桃子走在水天一线的水泥路上，从天而降的大雨如注般倾斜而下，瞬间又顺着马路流到村外的排水沟里。桃子突然间就站住了，站在雨中的小巷里，眼神掠过小巷里的每一户人家。
原来与人方便也是与已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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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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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11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