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黄秋葵

 外婆的黄秋葵

                                                      文/刘述涛

云溪的名字很好听，梯田也很美，一丘一丘的梯田，极像了书法家用笔勾勒出来的线条，有粗有细，有竖有横，有撇有捺，怎么看，都有一种别样的韵味在天地间游走。只可惜，她的家不在梯田边上，而是要从梯田旁边的一条路上去，还得翻过几道山梁后的一个山谷中间的水渠边上。

之所以，走近她的家，源于一位做志愿者的朋友，他同我说他要去云溪。我一听，想看云溪梯田，就同他说，你把我捎上，我坐你的车去看看云溪梯田呗。

于是，看完梯田后，就往她的家起赶。还没有进她的家，我就被院子里的一株植物开出的花朵吸引了。

一开始，我并不知道站在自己面前，同我差不多高的这株植物叫做黄秋葵。我虽然吃过黄秋葵，也买过黄秋葵，但我却不知道整头的黄秋葵原来长成这样，而非我所想像的像辣椒那样。

看着这头开满了一朵一朵黄色花朵的植物，我掏出了手机，拍个不停。她的二妹从屋里跑出来站在我的边上，盯着我，像是生怕我会摘下花朵一样。同她二妹站在一起的，是一位打着一双赤脚的小男孩。小男孩子有些羞涩，又有些好奇，左手紧紧的拉住自己姐姐的手，右手却伸出来摇了摇那株植物，似乎他很不愿意我拍他家的花朵，似乎我一拍摄，花就不开了。

我没话找话的问，这是什么，谁种的？

洋辣椒。

没有人种，野生的。长出来后，外婆就不让拔了。外婆说，感谢老天爷眷顾，给的任何东西都要笑着接着。她从厅堂里走出来同我说。她是这个家的老大，十三岁，正读初一。她还说，父亲在广东的工地上开塔吊出的事，从足足十八层楼高的塔吊上摔了下来。出事的那年，她刚刚九岁，二妹六岁，弟弟三岁。她家三年一个，共生了三个。

母亲呢？

跳河了。父亲出事的那年冬天，母亲跳了河。

为什么跳河？

先是为父亲痛苦，为生活悲伤。后来，爷爷奶奶领着一帮人天天来家里吵，来家里闹，说是要分父亲出事的钱，说是他们也是继承人。母亲经不住吵，经不住闹，就跳了河。

那你们现在谁管你们？我的心有些隐隐着痛，我想不明白，这世上，有些人，怎么把钱看得这么重？我问她，你们怎么生活？

外婆！我外婆来管我们了。她说外婆的时候，我看到在她家屋前的小路上，正走来一位驼着背，手里挎着一只竹箕的老婆婆。老婆婆越走越近，我能看见她满脸的皱纹，看得见她手上的突起来的血管，以及她提着竹箕里有刚摘下来的辣椒、豆角、丝瓜，还有几个西红柿，和两个黄瓜。

小男孩一见到老婆婆，满脸尽是欢喜，非要接过竹箕，老婆婆却不让他接，而是拿出那两个黄瓜，一个递到小男孩的手上，一个递到妹妹的手上，同妹妹说，你同你姐分着吃。说完后。老婆婆转过身问她，有没有端茶给叔叔喝？

她的外婆似乎同我朋友很熟，一张嘴就是，让你不用来，你又偏要来。我说了，这家里只要我这老太婆还有一口气在，我就不会丢下这三个孩子不管！

朋友笑笑说，不是没什么事，就来看看。看看孩子，也顺便来看看你，你都七十多岁了，也不容易。

谁活着都不容易！她的外婆说，她还说，我也不怪我的女儿，她要跳河，自然有她跳河的道理。只是她这一跳，好了，却丢下这三个孩子，让我觉得心痛，觉得彻夜难眠。我不能死，坚决不能死，我还得看到这三个孩子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听着这位老人的话，我不由得又感动，又辛酸。

在回家的路上，朋友也同我说，我挺佩服这位外婆的，她都七十了，还从贵州跑到我们江西，就为了这三个孩子。

我没有说话，在手机上百度“洋辣椒”三个字，才知道洋辣椒就是秋葵。秋葵的好处很多，尤其是男性多吃秋葵更有好处。可我却想起了一位唐朝诗人笔下的秋葵：“倾阳一点丹心在，承得中天雨露多。”想起的时候，我就不由得想起她的外婆，这位快八十岁的老人，仍然相信，一切都是老天爷最好的安排，老天爷给什么，都得笑着接受，好好的活下去。

而我们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