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中风与脑充血
内中风之证,亦名类中风,即所谓脑充血证,此曾见于《内经》。而《内经》初不名为内中风,亦不名为脑充血,而实名之为煎厥、薄厥、大厥。今试释《内经》之文以明之。
“煎厥”出自《素问·生气通天论》,经文说:“阳气者,烦劳则张,精绝,辟积于夏,使人煎厥。目盲不可以视,耳闭不可以听,溃溃乎若坏都,汩汩乎不可止。”此即阐明在春季阳气开始生发的时候,由于持久过度的烦劳,而使人体阳气失于固密,亢盛外越,阴精被消耗,如果持续发展到夏天,再加上暑热的薰灼煎熬,甚至会造成精气两脱。症见两眼模糊视物不清,两耳听不清声音,叫做“煎厥”。《素问·脉解篇》曰:“肝气当治而未得,故善怒,善怒者名曰煎厥。”此是说肝为将军之官,不治则易怒,因怒生热,煎耗肝血,遂致肝中所寄之相火,掀然爆发,挟气血而上冲脑部,以致昏厥。此非因肝风内动而遂为内中风之由来乎?煎厥一证,在《生气通天论》言阴虚阳盛,在《脉解篇》则言阳虚阴盛也。
“薄厥”也出自《素问·生气通天论》,经文说:“阳气者,大怒则形气绝,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经文指出,因大怒伤肝则使肝气上冲,血随肝气而上逆,气血郁结在头部。症见头痛、眩晕、突然昏倒、不省人事等,称为“薄厥”。观此节经文,不待诠解,即知其为肝风内动,以致脑充血也。其曰薄厥者,言其脑中所菀之血,激薄其脑部,以至于昏厥也。
“大厥”出自《素问·调经论》,经文说:“血之与气,并走于上,则为大厥,厥则暴死。气反则生,气不反则死。”从经文来看,多因情志刺激,使气和血都循经上逆而郁结在头部,症见突然昏倒、不省人事,如同暴死一样,称为“大厥”。但血不自升,必随气而上升,上升之极,必至脑中充血。至所谓气反则生,气不反则死者,是说气反而下行,血即随之下行,故其人可生;若其气上行不反,血必随之充而益充,不至血管破裂不止,犹能望其复苏乎?读此节经文,内中风之理明,脑充血之理亦明矣。
煎厥与薄厥两者的相同点是内伤。不同点:煎厥是由于烦劳所致,薄厥是大怒造成的。煎厥是亢阳外张,煎熬阴精,阴精竭绝而致,属于本虚标实之证;薄厥是肝气上逆,血随气升,气血逆乱,郁积于上而致,属于实证。症状上煎厥有目不明、耳失聪的表现;薄厥有面红耳赤,头痛,眩晕,甚则会见到肢体不能随意运动或半身枯萎等症状。
薄厥与大厥在发病原因和病理机制上基本相同。二者只是程度上有轻、重之不同,薄厥较轻,预后良好。大厥比较严重,预后多不良。如果急救处理及时,血随气下行,使人逐渐苏醒,就有回生之希望;如果上逆的气血郁而不降,就有可能造成死亡。薄厥和大厥目前一般认为都属后世所说之中风实证,不过在程度上有轻重之区别。
张锡纯曰:“细思三节经文,不但知内中风,即西医所谓脑充血,且更可悟得此证治法,于经文之中,不难自拟出对证之方而用之必效也。”此方便是“镇肝熄风汤”。方为:怀牛膝一两,生赭石(轧细)一两,生龙骨(捣碎)五钱,生牡蛎(捣碎)五钱,生龟板(捣碎)五钱,生杭芍五钱,玄参五钱,天冬五钱,川楝子(捣碎)二钱,生麦芽二钱,茵陈二钱,甘草钱半。心中热甚者,加生石膏一两。痰多者,加胆星二钱。尺脉重按虚者,加熟地黄八钱,净萸肉五钱。大便不实者,去龟板、赭石,加赤石脂(石脂可代赭石)一两。此方治内中风证(类中风,脑充血),其脉弦长有力(血压过高),或上盛下虚,头目时常眩晕,或脑中时常作疼发热,或目胀耳鸣,或心中烦热,或时常噫气,或肢体渐觉不利,或口眼渐形歪斜,或面色如醉,甚或眩晕,至于颠仆,昏不知人,移时始醒,或醒后不能复原,精神短少,或肢体痿废,或成偏枯。
“又读《史记》扁鹊传,所传虢太子尸厥证,即类中风证,其剧者忽然昏倒,不省人事,所谓尸厥之证也。此亦系内中风,而实为内中风之上盛下虚者。观者未见太子也,而谓太子“其耳必鸣,其鼻必张”。其所以耳鸣、鼻张者,实因脑中气血充盛之所排挤,岂非上盛乎。乃其见太子也,则谓上有绝阳之络,下有破阴之纽。所谓上有绝阳之络者,即谓脑中血管,为过盛之气血排挤,将破裂也。所谓下有破阴之纽者,盖谓其下焦阴分亏损,不能吸摄其阳分,是以其真阳上脱,挟气血而充塞脑部也。观扁鹊之所云云,虢太子之尸厥,其为内中风之上盛下虚者,确乎无疑。当时扁鹊救醒虢太子,系用针砭法,后亦未言所用何药。今代为拟方,当于镇肝熄风汤中,加敛肝补肾之品。若方后所注加萸肉、熟地黄者,即为治此证之的方矣。”(《医学衷中参西录》)
我们曾有论脑充血之原因及治法,其所论者,实皆内中风证也。宜于上所论者汇通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