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看台468 | 吕珠满的母亲吃蛋糕 / 开普饭

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蒋述卓题

简单的幸福

·吕珠满

临近中午的饭桌上，摆放着一个小草帽似的蛋糕，白皑皑的奶油包裹住圆形的表层，其上面描画出祝福的话语，四周点缀有橙色的芒果肉、红色的小番茄、芝麻斑点的火龙果，以及浑身黑乎乎，形状如同“多尼”一样的果子，乍看丰富多彩，又令人眼花缭乱。顿时，母亲眉飞色舞，吞咽着唾沫，嚅嗫着嘴巴夸赞说：“哎呀，原来蛋糕这么漂亮！”

提起手腕，塑胶刀利索切下，我将一块蛋糕搬移到硬纸板上，恭敬地捧上。母亲乐得眯起双眼，用唯一能够活动的左手拿住叉子，挖下一块带有奶油的蛋糕，放入口中，津津有味地品尝，滑嫩滑嫩的，唇齿间留下一丝丝淡淡的甜香。虽说母亲的牙齿几乎掉光，可是，吃蛋糕颇有狼吞虎咽的模样：“一生一世，头一回吃到幸福的蛋糕！”

是呵，社会在进步，人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了。每逢父母生日，儿女们都会到酒楼欢聚一堂，订做大蛋糕，觥筹交错，庆祝一番，竭尽儿女孝敬长辈的心愿。说起来惭愧，我除了羡慕人家外，还是羡慕。因为母亲出生于海城镇高田一户周姓人家，呱呱坠地之时，就被人抱到城东镇赤山村，当童养媳喂养。与其在逆来顺受中听天由命，不如用实际行动来抗争。二十一岁那年，母亲好不容易挣脱婚姻的枷锁，跟我父亲结婚，却甘愿当起继母。一夜之间，闺女转身成为膝下拥有两个女儿和两个儿子的继母呵！

悠悠岁月几十年，母亲以勤劳朴实的憨厚性格，秉持着手心手背都是肉的胸襟，始终幼吾幼及人之幼，在厝边前后赢得了不俗的口碑。六十五岁那年，母亲不幸患上脑梗塞后遗症，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走路，酷似风中飞鸟，时刻提防着摔倒。八十岁时，我们兄弟姐妹曾经商量着要给母亲过生日。殊没料到，母亲一问三摇头，不晓得是何年何月出生，又不赞同，此事便不了了之。父母健在，有时候不必太刻意去追求隆重的生日仪式，那也并非蕴含着全部的孝道。俺母亲中风二十三年来，起居饮食有我们的搀扶；母亲的拉撒洗刷，有我们的责任；母亲的伤风感冒，有我们温暖的呵护和陪伴，随时随刻都是母亲贴身的小棉袄。这才是送给母亲最好的生日礼物，才是一种简单的幸福！

时光一晃，苦辣酸甜的日子在指缝间悄然溜走，直到前些天，即今年9月2日，我在海丰县城南湖车站斜对面的蛋糕店里充值三百元，意外获赠五十元购物券。我心激动，该如何消费呢？思来想去，决定借花献佛，悄然给母亲订做一磅的大蛋糕。当蛋糕店里的服务员征询我需要写上什么祝福语时，我大大咧咧，习惯地挥着双手说：“随便，反正吃进肚子里，总要消化成乌有。”

“大叔，您这个人真逗趣。”服务员启唇笑了，随后跟我建议：“蛋糕上面写上祝身体健康，如何？”

哈哈，年轻人的脑筋活络！立刻，我竖起大拇指夸赞起来。一般的蛋糕上，传统写着“生日快乐”，那只是一种仪式，快乐是短暂的，如同蜻蜓点水，转眼会消失。有时候，生命需要册繁就简，我们的生活同样需要与时俱进。只有父母的身体健康，才是本钱，才是富贵和快乐，才能让儿女放心去拼搏事业，去追逐梦想。个中理由很简单：倘若父母病倒了，大把大把花钱尚且不说，而且还要伺候，拖累儿女，情何以堪！

蓦然回首，桌上软软的蛋糕中夹着浓浓的奶油，甜滋滋，香喷喷的，真是美味至极。母亲属于知足常乐之人，给点阳光就灿烂。只见她喜盈于色，平生第一次有滋有味地品尝蛋糕，脸上不由得绽放出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