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就像我磕的CP,要么好甜,要么好涩
如果要总结喜爱柿子树的理由,你能想到哪些呢?除了吃柿子、柿饼之外,其实柿子树叶在秋天也挺好看,而且作为谐音梗爱好者,“柿柿如意”什么的也很美好呀!
没有很红很大。图片:电视剧《还珠格格第二部》
当红叶枫了的时候,柿子真的封了
元朝至正五年,一位十七岁的青年进入了破败的剩柴村。连年不熄的战火,为这座村子留下了满目疮痍。青年孤身一人,形容憔悴,已然两天没能吃到像样的食物,进得村来四下张望一番,便向一处庄园而去。
庄园之主或许曾经富庶,然而此刻早已人去园空,只剩下了断壁残垣。园子里大凡值钱或者可用之物,也当然未剩下分毫。青年寻觅了一阵子,一无所获,正在悲叹时,忽而见到园子东北的角落里,一株柿子树上挂满了金灿灿的果实。
可救命的柿子。图片:Boris Oblak / wikimedia
时值深秋,经霜打过的柿子,正是甜美可食的时候。饥饿的青年费尽了力气,摘下一枚柿子大吃起来。一枚下肚,只觉得周身舒畅,青年见四下无人,干脆就在树下,接连吃了十枚柿子,总算腹中饱胀。在这棵柿子树下惆怅了些许时光,青年再度踏上了漫无目的的流浪之旅。
岂料十年之后,青年再度回到剩柴村,却已今非昔比,成了抗元红巾军的左副元帅。率领着一干将士途径于此,青年忆起往事,不胜唏嘘,便依着记忆去找那座残破的庄园,去找那棵柿子树。园子还在,只是更加破败了,树也在,依旧傲然挺立。将当年的经历原原本本讲给身边的军兵之后,青年言道,十年之前,若无此树,自己或许依然倒毙路旁,今日正是报恩之时。
然而又怎样向一棵柿子树报恩呢?青年下了战马,脱下身披的赤色战袍,裹在树干上,对树拜了三拜,说:“封尔为凌霜侯。”
朱元璋封柿树为凌霜侯。图片:TANAKA Juuyoh (田中十洋) / flickr
那青年就是后来建立大明帝国的太祖朱元璋。在明人张定编写的《在田录》一书中,记载了朱元璋为柿子树封侯的轶事。从昔日秦始皇册封松树为“五大夫”开始,不同的树木被封过官品,当过大夫,做过将军,朱元璋这次更加大方,直接封了侯爵。
当年的轶事且不论真伪,传到清朝时,民间倒是津津乐道。乃至清代富察敦崇编写的《燕京岁时记》书中,记录京师九月的时令蔬果菜品时,说到鸭梨、柿子、山里红之类,特意把“凌霜侯”的故事不惜笔墨,详细写下,还特意说明,切莫嫌我啰嗦,柿子救主有功,当然应该赞赏,倒是其他蔬果只是陪衬,算是沾了柿子的光呢。
柿子树的七种武器
柿子的名字,最初很可能是写作“柹(shì)”,读音和“柿”相同。早在先秦时,柿子就为人所熟知,汉代、唐代的一些古籍中,就把“柿”写作“柹”。比如《说文》之中用的就是“柹”,并解释为“赤实果”。后来这个字被俗写作“柿”,就一直俗到了如今。
“赤实果”。图片:Olegivvit / wikimedia
但是“柹”也好“柿”也罢,到底是什么意思,似乎至今也没有十分妥当的公认解释,所以古今很多博物学家,对于此事都是避而不谈的。李时珍倒是说,柹是从“𠂔(zǐ)”字而来的——但也就言尽于此了。“柹”的意思是停止,是不是说柿子在成熟以后,经常止于枝头,直到树叶落尽,果实也不掉下来呢?毕竟梁简文帝萧纲称赞柿子说:“悬霜照采,凌冬挺润。”到底是不是这么个意思?不知道,没定论。
“悬霜照采,凌冬挺润。”图片:Chixoy / wikimedia
不过名字的问题悬而未决,并不影响人们喜欢柿子。比如唐代段成式在《酉阳杂俎》里边就写道:“柿有七绝:一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虫蠧,五霜叶可玩,六嘉实,七落叶肥大。”无鸟巢啊无虫蠧啊姑且不说,各人自有审美,但是柿子除了果实,确实叶子也是很美好的——夏季树荫浓郁,秋季降温时,叶片还会变红。
柿子树的红叶。图片:Robert Couse-Baker / flickr
柿子也可以算是种常见的彩叶树之一了,特别是在北方,秋日的柿子林一片红霞,也可谓风景独好。比如南宋杨万里就写诗夸赞柿林的景象,说:“红叶曾题字,乌椑昔擅场。冻干千颗蜜,尚带一林霜。”很有点霜叶红于二月花的意思,而且这每一片霜叶,都是厚墩墩的,像是挂了满树的红掌。
到底是柿柿如意还是没柿找柿
只要好好聊一聊谈论柿子,一定要遇到谐音梗的问题。现在网络上有不少人张嘴就说“谐音梗扣钱”,可是没有几个人认真思考过,为什么谐音梗要扣钱呢?以什么形式,面对什么受众,才需要禁止谐音梗呢?今天不讨论这个问题啊,反正从古至今,柿子都是谐音梗大户。
好柿成双。图片:きうこ / flickr
几年前我在某个以陶瓷工艺品闻名的小镇上,看中了一款柿子形象的镇纸。小店老板跟我说,买同款,第二件打折。我说,我只要一个。老板说,“柿柿如意”,要两个在一起才好啊!虽然是销售技巧,但后来我了解了一下,真的有不少人就是买账。画画也好,放摆件也好,两个柿子在一起,才能化身成为吉祥话。
“一个柿子单独放着不成吗?”
“那不就成了一‘柿’无成了嘛!”
虽然这种讨口彩的思路,大多是近现代才兴起的,但是关于柿子的谐音梗,古时候就已有之。只不过,古人说到柿子的谐音,大多不是什么好事。比如南宋洪迈编写的《夷坚志》之中,记录了这么一段故事:
宋徽宗崇宁二年,青州一户谯姓人家,出了一桩怪事。谯家原本是当地望族,宅院的后堂之中有棵大柿子树,已有百余岁了。那一年冬天甚是寒冷,接连不断的大雪之后,柿子树被冻裂出了一道深痕,一直裂到根部,却见树根裂痕之中,现出一块奇石,纹理莹然,碧色可爱。许多人为了猎奇,前去观赏,其中不乏饱学之士,都说此乃吉兆。然而谯家自此家道凌替,连这宅子也不得不卖掉了。这还不算,后来宅子几经易主,谁买下来,谁跟着倒霉。世人这才传言,这柿子树预兆的并不是“美柿”,而是“恶柿”。
不过明清之后,直到如今,大多数人还是认为,柿子象征着平安吉庆。比如老北京就有不少院子里栽种柿子树,取的就是“柿柿如意”的寓意。老舍故居里头,如今还有两棵柿子树,据说就是老舍的妇人胡絜青亲手栽种的,而且小院子以柿为名,被称为“丹柿小院”。
祝大家柿柿如意。图片:Tomomarusan / wikimedia
柿子到底涩不涩
作为一名传统曲艺爱好者,我自己很喜爱一段关于柿子的绕口令作品:
“山前有四十四只小石狮子,山后有四十四棵死涩柿子树。山前的四十四只小石狮子,要吃山后四十四棵死涩柿子树上的死涩柿子。山前的四十四只小石狮子被山后四十四棵死涩柿子树上的死涩柿子给涩死了。”
小时候听到这段绕口令,我就十分疑惑:柿子挺甜挺好吃,为什么石狮子不喜欢吃呢?
其实关于柿子怎样才能不涩,也是古来就有的问题。柿子的果肉之中含有特化的单宁细胞,这些细胞的液泡中,会积累大量的柿单宁。其中可溶性的柿单宁,会与人体口腔蛋白结合,使口腔产生强烈的收敛和干燥的感觉,也就是俗称的“涩感”。
柿子的品种有所不同,果实成熟后的“涩感”也不相同:完全甜柿成熟前,可以在枝头自然脱涩,不需要进一步处理,就可以直接食用,也就是民间所谓的脆柿子;非完全甜柿的果实,直到成熟以后,柿单宁的含量依旧较高,所以需要经过进一步脱涩,之后才可食用。
还没成熟的柿子,一看就好涩。图片:taka kyuu / flickr
脱涩也就是民间所谓的“漤柿子”(也被误写作“懒柿子”):把涩柿子放在热水或石灰水里浸泡几天,以去掉涩味。只不过“漤”过的柿子会变软,同时变得不易运输与保存。北方民间也常把柿子放在室外窗台上,经过较长时间,等到柿子自然变软后,涩味也基本可以去掉。
晒柿饼。图片:timquijano / flickr
过去柿子不便长久储存,所以多余的柿子也会被晾晒成柿饼。在明清时的北京城,时值腊月,就会有小贩走街串巷,把柿饼与核桃、枣、栗子等干果一起售卖。柿饼在晾晒时,外面泛起一层白色粉末,实际上是析出的糖霜,古时称为“柿霜”。
清代初年,诗人查慎行获赠了几枚柿饼,曾写诗以为酬,称柿饼是“耿饼佳名著”,又说连柿霜带柿饼一起吃下,“齿疏宜软美,喉润觉清空,止嗽方殊验,回肠味不穷”。功效先不说,如今因为柿子品种的改良,加上储藏手段更加优化,新鲜的柿子更容易吃到,喜爱齁甜齁甜的柿饼的人,到底是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