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陆游《卜算子·咏梅》
读陆游《卜算子·咏梅》
中国文化源远流长，诗、词、歌、赋异彩纷呈。历代文人骚客，多假以名山大川、江海湖泊、古迹文物、花草树木、历史事件，或抒情、或言志、或讽古、或喻今、或忧国、或怀民。自先秦至唐宋及当代的诗圣、诗仙、词帝等灿若繁星，才人代出，熠熠夺目。
辛丑中秋，金风送爽，赋闲在家，又读陆翁《卜算子·咏梅》，温故而知新，有新得、新感而记之。
花草景物，常为历代文人托物言志的主题。陶渊明爱菊，爱的是“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周敦颐喜莲，喜的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高洁；而陆游却独钟“雪虐风饕愈凛然，花甲气节最高坚”的坚贞。陆游笔下有关梅的诗词就不下百首，在众多的咏梅诗词中，这首《卜算子》，堪称不可多得的佳作。
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驿外断桥边”，是说在这人迹罕至的驿外的断桥侧畔，一树梅花凌寒绽放。它，显然没有归属，没有主人，没有人赏识，没有人培土、施肥、浇灌、修剪、呵护，花既落更无人荷锄葬花。断桥边的梅花与王安石墙角的数枝梅自应相怜，淋漓尽致地揭示寒梅孤独之境，寂寞之情。
“已是黄昏独自愁，更着风和雨”。在冥冥蒙蒙的黄昏时分，孤独梅花黯然流露出了孤寂愁绪；就在茫茫黑夜降临的时刻，风雨交加，风刀霜剑，无情摧残，无助的梅花只能“独自愁”了。
“无意苦争春”，宁肯顶着苦风凄雨，冒着冰雪严寒的梅花，在春天姗姗来迟之前，傲然吐艳，也从不为了在春天里争夺一席容身之地而苦心钻营。这梅花并非不知春风和煦温暖，而只是不愿意去争，这就是梅花的品格。伟人咏梅“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更是深刻揭示了梅花俊美而坚韧不拔的形象。描绘了梅花的美丽、积极与坚贞，表现了梅花坚强不屈、不畏寒霜、对春天充满信心和谦虚的风格。高洁的梅花，不愿与庸俗的群芳同流合污。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苦寒退尽之时，梅花默默地凋零飘落，花瓣融入泥土，即使被碾碎成尘。然而，唯有它那不畏寒、不争春的心志始终如一，它那凛然不受玷污的清香，依然像盛开时一样留芳世间，千古留香。
陆游所处时代，正是宋王朝腐败不振、遭受外强侵略压迫的时候，而他把国家命运、民族前途时刻萦于胸怀。青少年时受父辈影响和教育，牢固树立了救国之志，且矢志不渝。然政治黑暗，壮志难酬，他心怀忧愁寂寞，犹如无主孤梅在夜幕笼罩之下，无可奈何地任凭风雨侵袭一般。但是，面对挫折，他好似严酷环境中的坚毅不屈的梅，依然独自散发着幽香。有屈原那样“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情操，有“位卑未敢忘忧国”的忠心，更有“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此生谁料，心在天山，身在沧州”的报国情怀，“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不忘告乃翁”是他终身的志向。
追古抚今，人生总有“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的无奈，但更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执着；人生总有“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的困窘，但更有“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的豪迈与乐观！当今世人又何曾不是，“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横戈马上行”。又有多少志士兢兢业业，克己奉公，恪尽职守，无私奉献，像“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的梅花，虽历凄风苦雨，依然独自绽放，默默耕耘，而少有收获。便纵有多少爱、多少恨、多少泪、多少难，又向谁人诉说？“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海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聊以慰藉吧！
2021年中秋于鱼水苑。
作者：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