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金瓶梅》是一部“暴露”小说?因为它暴露了太多丑陋

大约正因为鲁迅先生曾以“描写世情、尽其情伪”来涵盖《金瓶梅》全书,大约也由于《金瓶梅》在问世数百年来一直是一本“不名誉的书”,所以当今日论及这部书的思想性的时候,人们便较多地运用“暴露”一词,言其是一部暴露封建社会形形色色的丑恶的书。

在我国文学史上《金瓶梅词话》的最大特色是什么?曰:暴露。它撕破笼罩在现实世界上的种种真美善的纱幕,把上上下下、内内外外的人间丑恶,相当集中、全面、深刻地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因而不但能使当时的读者感到震惊,起来诅咒和希望改变这样的现实,而且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它仍不失为人们认识社会的一面镜子。暴露乃是《金瓶梅》的主要价值所在。——《金瓶梅论集》

在此之前,已有不少学者在文章中谈到这一特点,如宁宗《金瓶梅对小说美学的贡献》:

兰陵笑笑生创作构思的基点是暴露,无情的暴露。他取材无所剿袭依傍,书中所写,无论生活,无论人心,都是昏暗一团。至于偶尔透露出一点一丝的理想的微光也照亮不了这个没有美的世界。

再如章培恒《论金瓶梅词话》,其在谈及《金瓶梅》中的性描写时也说:

还应该看到,《金瓶梅词话》之写这些,虽然是一种历史局限,但其中却也包含暴露的成分。有的描写显然是为了揭示西门庆等人的自私、丑恶。

这些论述从某一个方面讲都是有一些道理的。《金瓶梅》中确实也存在着大量较少经过艺术剪裁的直露的描写,如西门庆的床笫之私在书中那连篇累牍的展示。但这些,能称之为暴露吗?

鲁迅先生是以“世情书”来论《金瓶梅》的,鲁迅说:

“作者之于世情,盖诚极洞达,凡所形容,或条畅,或曲折,或刻露而尽相,或幽伏而含讥,或一时并写两面,使之相形,变幻之情,随在显见,同时说部,无以上之”。

这段话实在值得我们深思,“世情书”,当以摹写世情物态为主要内容,它不可避免地要暴露和抨击时俗之中的种种丑恶,暴露和抨击封建社会的黑暗和窳败,然则它的思想价值,又不全建筑在暴露上。

《金瓶梅》所展示的,是一幅十六世纪的中国世态图。这幅触目惨楚的世态图告知人们中华民族曾经历了一个何等腐朽的时代。开篇就读,处处是“鬓云斜孵,春酥满胸”,处处是“雄凤雌凰迭舞”;掩册深思,“鬓云斜舺,春酥满胸”,遮不住脓痈的横流,“雄凤雌凰迭舞”,伴随的却是血污和苦泪的飞迸。初读这部奇书,很多人不免为那随处可见的肉欲描写搔惹得心旌摇漾。然而当你深入读去,当你的眼光如张竹坡所希望的“激射”到那全部文字,“激射”到全部文字的行间韵底,魂魄的震惊和精神的恐惧便会如巨峰般压来。这是怎样的一部奇书?

张竹坡认为《金瓶梅》是“一篇市井的文字”,它与那用“韵笔作花娇月媚”的《西厢记》不同,它不是在讴歌坚贞深挚的爱情与爱河中的男女,而是在挞伐转瞬忘情的淫纵和为淫纵而害人的丑类。因为是一篇市井文字,也因为这篇市井文字塑造的主要是一批市井“英雄”,这就带来了该作在思想上的特殊色彩——“昏暗一团”。

宁宗一《金瓶梅对小说美学的贡献》曾指出:

不是作者无力发现美,也不是他缺乏传播美的胆识,而是他所生活的社会过于龌龊。

而是因为他“选择了丑的题材”。这段话应是没有错的,试想:用一篇花娇月媚的文字能为西门庆、潘金莲之流摹形塑像吗?

也有论者对此类分析不能同意。如《略论金瓶梅评论中的溢美倾向》:

怎么能把全书的“昏暗一团”委过于作者所生活的社会“过分龌龊”呢?《西游记》的作者与《金瓶梅》的作者几乎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为什么《西游记》又没有那样“昏暗一团”呢? ......《儒林外史》和《红楼梦》也都极深刻地暴露了他们那个社会的“过分龌龊”,但他们的书却决不是“昏暗一团”的。

这种分析显然是有其理论根据的,也提醒人们去注意一些问题,但不能不说其还是有些偏执:用一部小说去要求另一部小说在思想和审美上的一致,不管是同一时代或不同时代,似乎都不太合适。

还是让我们再返回问题的开头:《金瓶梅》只是一部暴露其当时社会各种丑恶的作品吗?

我们认为不是。

《金瓶梅》是一部“世情书”,“是一篇市井的文字”,它入骨三分地写出了其当世的国民劣根性,以至于挖掘到了我们这个古老民族的病根。

《金瓶梅》的时代已成为过去了,但《金瓶梅》中的人物却在生活中似可活生生地看到,正是这部书最无情地扫荡了世上的一切矫情的假面,它展览了丑,也以此洗涤和净化人们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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