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瓜的回忆
(2012-11-15 05:52:46)
作者: 随风遗忘
又是一年地瓜丰收时,热心的邻居从汤头老家捎来了地瓜,送与我家,遂做了一锅地瓜粥,吃起来感觉还是那样香甜,并有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一直涌上心头。
吃着这香喷喷的地瓜, 引起了我儿时许多的回忆。
对于六十年代出生的人来说,在我刚记事的时候,地瓜就给我们结下了不解之缘,一日三餐几乎少不了它。那时,记得每年收秋的时候,最忙活人的就是刨(起)地瓜了。其工序是:将地瓜从地里刨出,把地瓜切削成片,晒干成地瓜干儿后,收回家。说起来挺简单,其实干起来挺麻烦。那时候,不知是什么原因,生产队里种的大部分都是地瓜。有春地瓜和麦茬地瓜两种。春地瓜生长期相对较长,产量较高。麦茬地瓜生长期相对较短,产量低些。据我分析,当时之所以种地瓜较多,原因有二:一是地瓜产量高,二是地瓜不喜水、肥,投资低。地瓜一般亩产3~5千斤,按3斤鲜地瓜晒一斤瓜干计算,一亩地大概要收1千多斤瓜干。那时生产队里向粮田里的投入以土杂肥为主,化肥极少,再加水浇条件又不好,小麦作为细粮产量一直上不去,也就3~4百斤左右。交完公粮,留下种子,小麦已所剩无几。每年分到社员户里的小麦多则百十来斤,少则几十斤,极少。平时根本舍不得吃,只有逢年过节或打墙起屋及家有喜事时才舍得吃。有时盖房子或办喜事细粮不够吃,落下饥荒就得用明年的细粮还。地瓜和瓜干自然成了社员的主食之一。由于地瓜种的很多,刨地瓜,晒瓜干,就成了漫长的农事。每天生产队里根据劳动力的工作量,刨(也叫起)一定数量的地瓜,当天就将新起的地瓜按人口分到各户。人口少的一次能分到几百斤,人口多的能分到1千多斤。各户收工后连夜用収子将地瓜収(切削)成鲜地瓜片,再运到地里撒匀开,晒几天,干后,成了瓜干就再捡起来运回家。由于种地瓜很多,收晒瓜干得好些天才能完成。为了不耽误生产队里出工,各家收晒瓜干一般都在生产队收工后或上工前进行。为此,人们总是晚上干的很晚,早晨起的很早,用来休息睡觉的时间很短。有时摊上天气不好,半夜被大人叫起来拾瓜干,边拾着瓜干边打盹,那时,觉得睡个安稳觉是最大的愿望。
地瓜作为主食,老百姓琢磨出了好多的吃法:煮地瓜、烧地瓜、地瓜(干)粥、地瓜(干)渣豆腐、地瓜干煎饼、地瓜面窝头等。最费事的要数将瓜干磨成糊,烙成煎饼了。一般都是鸡叫起来推磨,天明推完磨上工,那时各家人口都多,吃饭也多,推磨一般是隔天的事。每次被大人从熟睡的被窝里叫起,真是一百个不情愿,没办法套上磨棍被大人拉着转呗。转起来还不时打着瞌睡。有时跟不上趟,磨棍摸了糊子,被大人骂一通,还得继续推。那个时候太想上床睡觉了!
在那个地瓜渣豆腐的年代,吃上一顿面饭成了奢望。小时候,老是眼巴巴盼着过年,因为过年能吃上一顿饺子或其他好吃的。“怎还不过年的哈?”,是当时小伙伴中经常说的话。那时过一年好像及其漫长。除过年吃的饺子外,我印象最深最好吃的饭就是五六岁的时候,母亲在渣豆腐锅里,用小布袋装上大米,煮的米饭了 。特别香!可以说是香喷喷,特别好吃。可能是因为我小,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父母偏疼吧,每次只煮一小碗,只给我一个人吃,家里三位姐姐是捞不到吃的。那时村子里还没种水稻,可能是从城里买来的,家里穷,买的也很少,只能吃个稀罕了。记得在我吃米的时候 ,有好几次三姐跑到我的面前,很馋很羡慕的问我:好吃不?记不清当时分过给她吃没?有也挺少。一般的母亲都把她支开了。其实三姐只比我大两岁,也就七八岁的样子 ,她就没享受着吃大米的待遇。至今想起来这事,还深感内疚。小时太不懂事了,觉得真的对不起姐姐们。虽然三姐没捞着和我分享好吃的,但她依然疼我爱我,小时候我有点乜斜 ,犯了错母亲打我两下,就哭起来没完,于是母亲看我老是哭气不过,就还要打我,这时三姐一般都向前护着我,把我拉向她的身后,以免继续被打。长大后,三姐出嫁在本村,我们的承包地合伙一起收种,劳力才勉强够用。十五年前,考虑孩子上学方便,我搬到单位家属院居住,地还照样种着,但回家的时候少了,好多农活都是三姐代劳帮着干了。由于太过劳累,她的身体不是太好。不知何时能从这繁重的劳动中解脱出来,也好让他的身体恢复健康。
那个年代,吃好是谈不上,吃饱有时也是奢望,地瓜、渣豆腐、糊饾不是每顿饭都能吃上。有时回到家里,锅里没有饭,煎饼盖顶也空了,就得饿半天肚子。这时问母亲吃什么饭时,母亲往往将过去更苦的故事讲给我们听,听完故事还是解决不了肚子问题,有时候还要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记得有一天晌午,家里没饭吃,母亲又安排我和四妹到大街上拣杨树的落叶,好烧火做饭用。我们俩每人提着一个小篮子上了街,也许是没捞着吃饭委屈的吧,我将小篮子狠狠向树身摔了一下,四妹也学着我的样子将篮子朝树身狠狠摔了一下...... 现在想起这件事来,觉得当时的我们既可笑又可怜。
在那个老是吃地瓜的年代,菜肴在饭桌上极其罕见。 让我印象极深的美味佳肴是和父亲一起吃过的一盘大肠。大约是我七八岁的时候,一次和父亲一起到临沂赶大集,置办完毕,到了吃饭的时候,父亲领我进了当时临沂最好的国营饭店——人民饭店。花五毛钱买了一碟子猪肠,用带来的瓜干煎饼卷上,吃起来感觉味道好极了。那时进趟城吃上五分钱一碗的大烩菜就是最高享受了,花五毛钱吃饭真的不敢想。那一碟大肠被我吃了一多半,父亲只吃了我剩下的一点点,至今想起来那大肠的味道还回味无穷,无法形容。以后长大成人,参加了工作,也吃过不少的山珍海味,但再没感觉到有胜过那次的佳肴了。如今父亲已去世十多年了,每每想起那次一起赶集吃过的大肠,更深层的感受到父亲的真爱。愿父亲的在天之灵,在天国里能够享受锦衣玉食的幸福!
自从土地承包到户以后 ,粮食产量猛增,老百姓的温饱问题得到了彻底解决,并奔向小康。米面成了餐桌上的主食,但再也吃不到往日的香味。只有地瓜偶尔吃上一回,还是感觉那样香甜。相信如今的年轻人吃着地瓜不会再有更多的感慨和回忆。
希望地瓜不要消失在今后的餐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