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商人救下25万中国人,83年后孙子因疫情求救,我国如何报恩?
2020年3月,新冠病毒开始在欧洲极速蔓延,哪怕是老牌工业国的德国,医疗系统也逐渐承受不住巨大压力,医疗物资出现短缺,各地医院频频告急。
因为德国短时间内缺乏生产口罩等防疫物资的能力,而在中国肆虐的新冠肺炎疫情又逐渐得到平息,恢复了生产,因此中国驻德大使馆每天都会接到德国各界打来的求助电话,以及是求助邮件。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中方也竭尽所能的通过各种渠道对德国提供了帮助。
3月底的一天,中国大使馆接到了一通来自海德堡的电话,对方声称自己全家疑似感染新冠,且都出现了明显症状,而德国境内有效药品已经断供,因此只能选择向中国求助。
大使馆对这一通电话高度重视,连中国驻德大使都惊动了。因为打来这通电话的人叫做托马斯·拉贝,他的祖父在83年前的南京大屠杀中,曾舍命救下了25万名中国人,他祖父写的日记也成为了记载南京大屠杀最详细的史料,他就是《拉贝日记》作者约翰·拉贝的孙子。
约翰·拉贝
那么,约翰·拉贝当年是如何救下25万名中国人的呢?面对他孙子的求援,中国会予以怎样的帮助呢?
(为方便区分,下文中约翰·拉贝简称拉贝,托马斯·拉贝简称托马斯)
住在南京的德国商人
1908年,26岁的拉贝孤身一人前往了中国,在一家德国商店里面当售货员,不久后他应聘到了德国西门子公司驻北京代表处工作,凭借着出色的业务能力,拉贝先后担任西门子北平、天津分公司的经理,1931年11月时,拉贝又被调至南京,担任西门子南京办事处负责人。
在这23年时间里,拉贝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中国,对中国的文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善良朴实的中国人民也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32年夏天,拉贝和金陵大学农学院院长签了一份租房协议,对方按照要求为他在广州路小桃园10号(现小粉桥1号)建了一座带花园的。集办公、居住于一身的砖木结构别墅,在这里,拉贝度过了6年的时光。
拉贝故居
拉贝搬到小桃园后,为了解决西门子公司职员子女的教育问题,打算在南京创办一所德语学校,问题是没有足够的经费。为此,拉贝只得向德国驻华使馆求援。使馆回答的很干脆,想要当学校董事长,必须加入纳粹党组织,这样元首才会批发学校的财政经费。
拉贝这些年一直在中国生活、工作,对纳粹党了解得不多,因此也没有多加考虑就答应了对方,于1934年3月1日正式加入纳粹党。同年,拉贝花园前一排平房内成立了一所德语学校,招了20多名德国孩子进行教学。
拉贝(中)
拉贝在南京的生活是很舒适的,尤其是当冬天到来时,阳光透过升降式大窗户照射到挂着各类兽角或者动物皮毛的客厅中,拉贝就和亲友们一起在暖烘烘的壁炉边尽情的谈天说地,轻松又惬意。
进入1937年后,拉贝的这种轻松又愉悦的生活,被突如其来的战乱打破了。
正派的汉堡商人
1937年8月15日,日寇的飞机飞临南京上空投下了大量的炸弹。当时拉贝正在北戴河度假,当他收到日寇轰炸南京的消息后,毅然决定返回南京。原来从北戴河返回南京只需要40小时的行程,因为战争的爆发,他足足走了10天半时间才抵达。
拉贝夫妇和朋友
8月27日,拉贝收到了一份来自德国大使馆的函件,要求无特殊原因留在南京的德国公民尽快撤离。三天后,上海日军司令官放出消息,说日军打算再次加强对南京的轰炸,要求所有在南京的外国人尽快离开。
同时,西门子上海总部也给拉贝送来消息,建议他立刻转移。然而,拉贝经过几经权衡后,最终选择了留下。在日记中,他这样写道:
“今天,善待了我30年之久的我的东道国,遭遇到了严重的困难。富人们逃走了,穷人们不得不留下来,他们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他们没有钱逃走,他们不是正面临着被集体屠杀的危险吗?我们难道不应该设法帮助他们吗?至少救救一些人吧,假如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同胞呢。”
拉贝夫妇
为此,拉贝专门在自家院子内修了一个结实的防空洞,里面配置了大量的食物、药品、以及浸醋绷带。在防空洞的旁边,拉贝特意摆放了一张画着纳粹党旗的帆布,以对日寇进行警告:“这里是德国人的领地,不许侵犯。”
很快,住在附近的居民就纷纷来到拉贝的防空洞避难。对于拉贝而言,不管是穷人还是富人,凡是来避难的他一律欢迎,但是应该坚持妇孺优先的原则。
防空洞中最好的位置拉贝坚持留给妇女和孩子,男人们要么坐在两边的位置上,要么站在防空洞里。因为总是有人不遵从这一规定,拉贝就在防空洞入口贴了张用中英德三种文字写的海报:“违反妇孺优先规则的,今后不得再使用防空洞。”
拉贝在防空洞前
随着拉贝的防空洞越来越出名,更多的南京市民涌了过来。拉贝在建筑防空洞时是按照12人规模设计的, 最后直接涌进来了30个人,用拉贝自己的话说,“坐在那里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为此,拉贝又修建了两个新的防空洞。
1937年11月,国民政府开始撤离南京,鼓楼医院里的医生和金陵大学任教的传教士等20多名外国人站了出来,组成了一个“国际委员会”。为了最大程度地减少战争对平民造成的伤亡,金陵大学校董会董事长杭立武提出了设立难民安全区的建议,拉贝也因为他纳粹党员的身份,被推举为了“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主席。
拉贝(左三)和国际委员会部分成员
当时的安全区东至中山路,北至山西路,西至西康路。南至汉中路总共3.86平方公里,共计25个避难所。一旦日寇对城市进行炮击,非战斗人员可以躲到里面去。
不过这个安全区在最开始没有并得到日寇的承认,他们只是表示:“如果里面没有中国军人驻扎,那日军将不会对之进行攻击”。
为了得到日寇的许诺,当1937年12月13日拉贝得知日军占领了几个城门后,赶紧举着印有安全区印章的旗帜找到日寇高层进行了交涉,获得了“日军将派人把守安全区入口,国际委员会可以往安全区内运送大米”的承诺。
几十万人的活菩萨
当日本人占领了南京后,拉贝发现,日寇远比自己想象的要残忍。
“整个城市约有三分之一被日本人纵火焚毁,时至今日,纵火事件还在连续不断地发生。城市里没有一个商家店铺未遭到日本人的打砸抢。整座城市,被枪杀的或被其它方式处死的人暴尸街头,随处可见,日本人甚至禁止我们殓尸安葬……”
在南京大屠杀期间,有一个37口人的大家族被日本兵抓获了。日寇将这37个人全部捆住,逼迫他们跪倒在地。当日寇即将砍下他们的头颅时,拉贝正好路过此地,见状赶紧上前和日本兵进行交涉。日寇见他是个德国人,属于“盟友”,于是卖给了他一个面子,让拉贝将这37个人带走了。
更让拉贝感到愤怒的是,日寇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奸妇女。有一天他走在大街上时,看到一个日本兵强拉着一名中国少女的手往旁边的一栋房子里面拖,不管少女的母亲怎么哀求,那个禽兽都毫不心软,一脚将老人家踢倒在地。旁边的日本兵就在那里端着枪哈哈大笑,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日寇
忍无可忍的拉贝当即上前用英语喊道:“停下!”街上的日本兵全都愣住了,和他僵持了一会儿后,悻悻地离开了。
随着日军越来越猖狂, 拉贝家逐渐成为了远近闻名的避难所,在这个被称为“西门子避难所”的并不算大的院子里,最多时收容了602名中国难民,其中302名男子,300名妇女。在这602人里面共有126名10岁以下的儿童,最小的孩子,甚至只有两个月大,如果再算上拉贝公司里面的职工和他们家属,避难人数加起来约有650人。
当时的南京正值寒冬,为了让难民们能有个好一点的生活条件,拉贝专门为他们在院子里搭了很多芦苇棚,铺了几层稻草,每人每天发一杯米,一星期发一次萝卜根及蚕豆。
事实证明,日寇并不会真的信守承诺。安全区虽然免于了战火的波及,并不能真的保证“安全”,经常会有日本兵想方设法的溜进来。
虽然日本军方在收容所的大门上张贴了日文告示,但却没有一个日本兵真的理会上面的内容,经常爬墙翻入拉贝家里。
这个时候,拉贝“纳粹党员”的身份就起到了作用,只要他展现胳膊上的“卐”字袖标,或者高呼一声“德意志”、“希特勒”,日本兵就不敢造次,乖乖的退了出去。
后来日本兵学精了,专门挑拉贝不在家的时候翻墙。有一天拉贝回家的时候,发现有三个日本兵正在用刺刀胁迫着一个女子往外翻墙,迅速冲上前去用英语喊道:“ 滚出去!”三个日本兵想从大门离开,结果拉贝要求他们从哪儿进来了,就从哪个地方出去。
骄横无比的日本兵不想在中国人面前“丢脸”,坚决要求从大门出去。愤怒的拉贝当即拿出手枪,日本兵只得灰头土脸的从围墙上翻了出去,灰溜溜地逃走了。
自1908年来到中国后,拉贝一直保持着将所见所闻写入日记的习惯。南京大屠杀开始后,他将自己在南京的所见所闻全部记录了下来,与此同时,贝拉几乎每天都会花费大量时间整理日军暴行记录,发给日本大使馆,要求大使馆转交给日本高层,并转达自己的抗议。
为了让全世界都看到日寇的暴行,拉贝还专门将这些记录发给了美、英等国的使馆。
据统计,拉贝在1937年9月19日至1938年2月26日,以日记或其他文件的形式,记载了多达2100多页的,500多个南京大屠杀的案例。《拉贝日记》后来也成为了后世研究“南京大屠杀”数量最多,保存最为完整的史料。
德文版《拉贝日记》
在南京大屠杀期间,拉贝竭尽所能的寻求国际帮助,募集了大量用来购买粮食和药品的资金,让安全区内的25万难民不至于饿死。与此同时,他还收留了部分国民党高级将领,比如南京卫戍司令部的龙应钦,周清锋等人,以及一名叫做王光汉的飞行员。
1938年1月3日是这一年的春节,“西门子难民收容所”里的难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在院子里向拉贝行三鞠躬礼,并献上了一块三米长两米宽的红绸布,上面写着:“你是几十万人的活菩萨”。
中国人民不会忘记
拉贝在南京的所作所为最终彻底激怒了日本人,日寇为此专门对德国政府施压,要求他们解决此事。纳粹德国不愿因这件“小事”和盟友撕破脸,因此决定征召拉贝回国质询。
约翰·拉贝
1938年2月22日,拉贝正式离开南京,返回了德国,在离开南京时他还顺便帮助王光汉进行了转移。拉贝虽然离开了,南京人民却没有忘记他的恩情,很多南京人民在孩子出生时,男孩取名为“拉贝”,女孩取名为“朵拉”(拉贝夫人的名字)。
拉贝回到德国后,被授予了一枚“红十字功勋勋章”、一枚“国外德侨功勋银质奖章”,还被任命为了西门子远东人事部长。
不过,拉贝一直没有忘记日本占领南京后犯下的罪恶行径,他不停的发表演讲,向德国民众展露他在南京拍的照片,讲述自己的所见所闻,揭露日寇的暴行,后来,拉贝甚至给希特勒寄去了一份长达260页的记载日寇暴行的报告,希望希特勒能对日寇施压。
拉贝(影视形象)
纳粹反应非常的迅速,没过几天盖世太保就找上了拉贝,没收了他的日记和照片,将他送入了监狱,还是西门子公司的总裁亲自出面,才将他保释出来。当拉贝拿回他的日记时,发现其中有几张照片被没收了。
1945年5月苏军攻克柏林后,拉贝被认为是纳粹分子遭到了逮捕。后来还是中国政府在了解了他的近况后,专门给审判法庭寄去了多封担保信件,并提供了大量证据证明了拉贝在南京期间的贡献,拉贝这才得以恢复清白。
虽然恢复了名誉,拉贝一家六口却失去了收入来源,靠着吃野菜、橡子做的面糊汤过日子。当南京人民知道这一情况后,迅速成立了一个以救助拉贝为目的的劝募委员会。没过多久,他们就为拉贝筹措了1亿元法币,兑换成2000美元后给拉贝汇了过去。
问题是当时柏林情况特殊,就算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食物,当时的南京市长沈怡因此专门从瑞士购买香肠、牛肉等食物,给拉贝寄了过去,同时邀请拉贝来中国居住。
柏林危机
可惜的是,当来自中国的援助抵达时,柏林危机爆发了,当时拉贝身处的西柏林成为了孤岛,来自中国的后续援助再也无法进来了。
1950年1月5日,拉贝因中风逝世,享年68岁。他的死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动,甚至连悼念活动都没有,他的墓碑上写着:“一个好人,一个不屈的人,约翰·拉贝”
一晃40多年过去了,就在拉贝的名字几乎被人遗忘的时候,1996年12月,他的外孙女在美国南京大屠杀纪念大会上公开了3000多页的《拉贝日记》副本,迅速引起了巨大轰动。
当时,因为墓地使用年限到期,拉贝的墓碑被放在拉贝外孙女乌苏拉儿子家的车库里。中国政府了解这一情况后,联系上乌苏拉的儿子,将拉贝的墓碑运回了中国,准备将之安置在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内。
原本要拆除的小桃园10号建筑,也作为重要历史文物保留了下来。
拉贝故居
朋友需要时,不要让他们失望
拉贝的孙子托马斯,出生于1951年1月18日,他从来没有见过祖父的样子,只能从父亲的叙述中了解祖父的形象,他一直为祖父当年的壮举感到骄傲。
托马斯的父亲是一个医生,子承父业托马斯也成为了一名医生,同时他三个孩子中的两个也就读于医学院,可以说是“医生世家”。
托马斯曾多次往返于中德两国,他本人是“南京荣誉市民”、“中国近现代史客座教授。”2015年时,他曾被中国领导人授予了“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纪念章,还登上了天安门城楼观看了大阅兵。
2020年的春天,新冠肺炎疫情开始在全世界爆发,德国的医疗物资和防御物资严重短缺,在德国海德堡大学医院工作的托马斯对此非常着急,医护人员每天抢救病人超过12小时,结果却因为药品短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重病患者一个接一个的离去。
托马斯·拉贝和祖父雕像在一起
同时,托马斯全家也出现了疑似新冠的症状。万般无奈之下,托马斯想到了和爷爷颇有渊源的中国,于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给中国驻德大使馆打去的电话,说现在急需一种德国已停产的特殊抗疫药品,以及其他抗疫医疗物资,请求中国政府的援助。托马斯除了想救他自己及家人外,他还想拯救更多的患者。
中国驻德大使吴恳对此非常重视,迅速和国内生产药品的医药公司取得联系,药企负责人知道是拉贝后人有难后,当即决定免费赠送药物。
与此同时,南京政府知道此事后也行动了起来,当即筹措了620瓶指定药品、200套防护服以及3万只口罩,空运往德国柏林舍尔菲尔德机场。
4月21日,中国大使馆的工作人员亲自开车驶往海德堡,将宝贵的抗疫物资交给了托马斯。
让人欣慰的是,后来托马斯和他的家人都身体健康,恢复了正常的工作生活。
托马斯·拉贝(左一)与海德堡市政府代表(左二)接受中国捐赠的防疫物资
曾经有一个日本军官问过拉贝:“你为什么选择帮助中国人?”拉贝说:“朋友需要时,不要让他们失望。”这句话,也同样适合中国人民,朋友有难时,我们又如何会让他们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