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那沟,那河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高考试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等,散文集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
随笔
寻找能吃的东西,变成了贯穿我的童年乃至少年的最大的行动指南。
那沟,那河
文∕张亚凌
当爱人摇醒我时,我还在咧着嘴巴傻笑,——梦里,又回到了那沟里那河边。
40多年前,记忆里,几乎很少吃到麦面,玉米糕糜子馍都算不错的。最多的,就是红薯面、红薯馍、红薯饸烙,要么就是煮红薯、蒸红薯、熬红薯、烤红薯,以至于一看到红薯胃里就泛酸。更重要的是,红薯吃多了总控制不住地放屁,酸酸的红薯屁,很不雅观。
寻找能吃的东西,变成了贯穿我的童年乃至少年的最大的行动指南。村边那条什么都长的长长的沟,便牢牢地吸引了我,成了我快乐之源。
是饥饿所致吧,儿时的我,胆子特大,带几个伙伴,就在沟边摘呀,拔呀,挖呀,找到什么都敢往嘴里送。先是慢慢嚼,尝味儿,只要不是很苦很特别,就可以一大把一大把地往嘴里送了。
被我们叫做“葡萄”的,就不少:纯粹甜味的“野葡萄”、几乎无味只有水分的“紫葡萄”、强酸微甜的“红葡萄”、酸酸涩涩的“单串葡萄”,都是我们根据颜色和形样命名的。
好吃的是“驴奶奶”,稍微一咬,流出的是白白的乳汁,从舌尖一直甜到心里头。有圆圆鼓鼓的,也有两头尖肚子鼓的,还有像镰刀样的。找到驴奶奶就是幸运的:一则它是一堆一堆的,找到后径直坐在地上,保你吃个够;二则不管哪种模样,都很甜很甜,很有嚼头。
挖到“甜甜杆”就是中了大彩头:挖的本身就是极大的快乐,你是无法想象它会延伸到多远,会七绕八拐延伸到哪个方向,心里自然就充满好奇兴奋。极小心极小心的,轻轻地扒拉上面覆盖的土,“甜甜杆”极脆,唯恐弄伤弄断。它如莲藕般是圆圆鼓鼓一节一节相联在一起的,提溜着它向小伙伴炫耀时,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不用看就知道,口水能流到肚脐眼。
吃得满脸深深浅浅的紫色红色,流得到处都是白乳汁,掐呀拨呀常常是一手绿汁汁,这时就“呼啦”如风般奔下沟去,河,就成了我们眼里的香饽饽。
女孩子坐在河两边的大石头上,用光脚丫踢着打水仗,哗啦啦的水声咯咯的笑声,在河面上如水漂般激起层层涟漪。男孩子自然不会傻坐着,早已如鱼儿般游了起来。如今想来,男孩子们都是无师自通的水里高手:看谁仰面向上手臂划动游得快,看谁在水里闷的时间长,看谁跳水时激起的浪花小……
只要时间充足,男孩子们就可以花样翻新地在水里使着性子玩,我们女孩子就成了拉拉队。
当然,除了自己吃饱玩好,找“马齿苋”“灰灰菜”“荠荠菜”就是肚子打饱嗝后的大公行为了,——找一篮子在河里洗干净拎回去,蒸成菜卷全家吃。
而今,面对满桌子美味佳肴却常常觉得吃着没味不香,许是少了情趣吧?我常常就想到儿时那沟边为了填饱肚子而作的种种努力,不觉间笑意就漫上脸颊,如吃了珍馐饮了琼浆般酣畅淋漓。那沟那河,也就成了回忆中永远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