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世界待你静好如初——台外古寺行,悠悠千年记
“忻州旅程,心的旅程”——这是坐上去往五台台外朝圣之路的火车上,我记录在朋友圈里的话。
五台台外顶级古寺访古活动,本来是我们五一的计划,却因为佛光寺四月份即将封闭修缮的谣言,不得不把计划提前。票定好了,朋友约好了,才确切知道佛光寺封闭修缮的传闻实属谣言。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台外古寺——愿世界待你静好如初。
千年的历史遗迹,只和信仰与坚守有关,利用千年信仰成为自己捞金的手段,是否有过心灵的叩问呢?
带我走上这段朝圣之路的,依旧是我的最佳拍档筱溪和林兄,还有当地的朋友血舞热情的相邀,晨曦的朝阳倾撒晋北大地时,我们在忻州火车站相见。
或许晋东南的古建筑数量之多,分布之广,年代之久足以令人震撼,但晋北台外分散的一些深山古寺却是个顶个的不朽精品,只是名气远不及五台山这个世界遗产。当中国四大佛教名山之一的五台山以其壮丽雄奇的自然风光和众多香火鼎盛的佛教寺院吸引着无数的旅行者及香客的时候,台外的更多古寺和古村,在寂寞的坚守中印证着中华历史以及更多信仰和艺术的原生态。
迎着朝阳出发,第一站前往洪福寺,定襄有两个洪福寺,先去看看留晖的。留晖洪福寺为山西省省保,寺内最有看点的是明代攒尖顶亭阁,亭阁边有元碑一通。
定襄县城北关,就是定襄关王庙的地理坐标,相传它是继运城解州关帝庙之后,现存最早的武庙了,大殿建于金代,檐下有简单的彩绘壁画,传说中大殿内的三国壁画貌似已被白墙覆盖。
从定襄县城去国保洪福寺,途径回凤砖塔,宋,此塔为典型的七层楼阁式砖塔。
国保洪福寺,终于走进你。
用筱溪的话说,我的寻古旅程总是不完整,因为和他相比,我没有经历过面对堡门深锁的绝望,终于找到钥匙进入堡门的窃喜,却又遇到殿门紧闭再急匆匆找第二把钥匙,待殿门打开,终于与心心念念的彩塑相对,却又一张照片都不许拍的窘境。那是很多年前,那是在交通远不如现在便捷的曾经。
是的,洪福寺在一座古堡里,山门穿堡墙而过,门前有数十台阶,登高而上,便可以体会到古寺清幽,庇护一方水土的意义。
在历史的车轮腾挪辗转之间,洪福寺坐落在这里已好几个世纪。
古寺的始建年代不详,大殿内的金代彩塑的精致华丽与刚刚走过的堡墙形成鲜明的对比。
从这里升起的第一缕青烟,到今人怀古的脚步,面对这份华美的流传,我们是否应该双手合十,心中默许,静静聆听历史的坚定与执着呢?
从洪福寺去南禅寺,车窗外的山野风景萧瑟无趣,只在缓缓步入南禅寺院门,在庄严肃穆中读出时光的沧桑,在静谧与悠然中聆听历史的回音。是的,眼前的建筑是唐,是中国现存最古老的木结构建筑,没有之一,因为佛光寺还要比它晚了75岁。
大殿背后的一根木头,它也是中国历史最早的木构中最老的一根木柱。看这根木柱的风化程度就可以想象它经历的沧桑岁月:安史之乱的暗无天日,黄巢之乱的无尽杀戮,五代十国的风云变幻,北方契丹的汉家儿郎,蒙元铁骑的肆无忌惮……千年历史风云都被镌刻在这一道一道的纹路里,这一个一个的斗拱中。
延庆寺距离南禅寺不远,二者同属于阳白乡,延庆寺为金代建筑,大殿内拍拍梁架就此别过。就是在这条并不长不到十公里的路上,与神交已久的心心、红旗广场等友人擦肩而过却浑然不知,接到电话后,我们已南辕北辙。在路上,总是各种遇见,能在他乡我们共同迷恋的中华遗迹前呼吸过同一天同一个午后的空气,于时光中渺如尘埃的我们而言,已是一种幸福吧!
杨慥墓,荒野石刻,叫人怎能不动心呢?近千年前,这是杨慥的家族墓群,如今的土垣上,石碑、石刻的一半均已掩埋在土里,苍黄岁月的荣辱兴衰,风烟漫过千年,一代将军俱往矣。
上世纪30年代,日本人曾断言,中国已不存在唐代以前的木构建筑,要看唐制木构建筑,只能到日本奈良去。但我国著名建筑学家梁思成却始终相信国内肯定还有唐代的木构建筑。
一个偶然的机缘,在敦煌117号洞窟中,梁思成发现有一张唐代壁画“五台山图”,上面绘制了佛教圣地五台山的全景,并指出了每座寺庙的名字。其中有一座叫“大佛光寺”的建筑,让他看到了发现唐代建筑的希望。按图索骥,梁思成和夫人林徽因骑着毛驴跋山涉水,开启了寻觅唐代木构古建的旅程,佛光寺也从此成为第一座被发现的唐代木构建筑“活化石”。
佛光寺金代文殊殿内壁画:“五百罗汉渡海图”。
佛光寺,阳光倾洒在大殿内,抬眼望去,宁公遇的梁架题记还在,而时光,却已过去了十个世纪。流年翻转中,留下了大唐盛世的一个缩影。殿内的唐朝书法,唐朝塑像,唐朝壁画及唐朝建筑,呈现在眼前的一个一个绝品,已不只是国一文物古迹般简单,我心目中整个佛光寺就是一个世遗。
这一天留时间最多静静感受的两座古寺就是南禅和佛光,黄昏前,从佛光寺大殿之后的小路上山,开始寻访佛光寺东西塔林七座塔。在志远禅师塔前,还原历史,致敬先生!
老照片中树下是林徽因,塔门里是莫宗江,旁边是引领他们上山的小孩,拍照者是梁思成。
佛光寺东西塔林另外几座塔
夜宿豆村镇,清晨第一缕阳光来临之时,我们来到秘密寺。
秘密寺的建筑最早也就到明,和它周围极品古寺相比,其建筑可以忽略不计,我喜欢的是秘密寺所处的环境,巍巍太行,苍山古塔,我独爱这份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低调。那两座塔虽已修新,但苍山环抱,静谧苍凉的意境还在,百年后的我来到这里只是一个过客,唯有这雄浑之美永存不朽。
从小听杨家将的故事,就一直想到杨家将驻守过的地方看看。代县鹿蹄涧村杨忠武祠,是元朝至元十六年,由杨家将第十七代孙奉旨建立,可见杨家将名扬四海,誉贯青史,蒙古王朝对杨家将事迹的崇拜之至。
步入祠堂,有资料说大殿内有明代彩塑,实地走访后只见元代太湖石和元碑各一块。
崇庆寺金代的古钟,若不是血舞的推荐与带领,我们恐怕会错过这里。而登上钟楼,筱溪敲响了那近千年的古钟,那声音浑厚响亮,余韵悠长,构成了我对声音最美好的记忆,让我回味无穷。就连那钟楼都恍惚有元风,还是楼阁式的钟楼建筑,或许大殿类的古建筑遗存下来的很多,但是如此钟楼如此古钟,足以让我感动。
途经天齐庙,殿内壁画虽是清代的,但是水平还可以。
大观圣作之碑——昔日的学宫,依稀听见朗朗的读书声,今日只剩荒野古碑矗立在遗址之上,顿时感叹那时光变迁与沧海桑田。
公主寺,相传北魏孝文帝拓跋宏的第四女诚信公主在此出家而得名,该寺最初于北魏年间建在山寺村,北齐、隋、唐时期是五台山附近的著名寺院,元初寺宇毁失。元至正八年秋,月禅大师重建寺院。明嘉靖年间迁至现杏园乡公主村,与此村原有的文殊寺合二为一,改称为“五台山公主文殊寺”。
古寺背后是一个关于公主的故事,堂堂公主为了追求自由与幸福鼓起勇气出家,我佩服这样的女子。以至于当我置身在公主寺内,内心感到了一种强烈的悲壮。千年的美丽已化作泥土,祭奠的香火还在俗世与佛国的边界上萦绕,那塑像那壁画那建筑,一定感染到了公主的美,才会经年不朽吧?巍然屹立在五台山下,继续着一个又一个世纪的厮守。
五台县城内,由于血舞当晚要赶回原平上夜班,就此与我们分手,我们三人包车前往严山寺。
步入严山寺,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派金中都场景,一城一楼一阁一台,宫廷与市井,900年前的生活,仿若金代的清明上河图。
两日行程的最后的一个地点为三圣寺,殿内虽有彩塑和壁画,但质量均不高,好在就是在这里,我们赶上了夕阳。
一物一心,一殿一禅,如此美的夕阳下,我相信每一棵古树,每一个遇见自有一段佛缘。
彼时夕阳正好,微风徐徐,空气里弥散着旷野的味道。抬头远望那晚霞的红光,一对鸟儿惊起,大概是怕往来的客人偷听了它们的闺中密语,四下安静得很,像是回味这一片圆满的禅意。
两日的行程,我第一时间在朋友圈里实时记录着,闲时也翻阅着朋友们足迹,同样的时间地点,每个人的轨迹却千差万别,人生不也是这样的吗?真是有趣。
五台山火车站前,我们在当地特色的烧麦馆里晚餐,夜幕来临时,游荡在小镇唯一的主街上,谈谈过往,谈谈梦想,此去盼再聚,襟袖空余香,长空望断处,灯火已昏黄。
台外这片黄土地承载了太多厚重的历史,而后绽放出数一数二的建筑之花。距离最早木构的发现,70多年过去了,这片土地和全国其它地方一样,经历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愿世界待你静好如初,林徽因说得真好,难道早在70多年前,她已能预知到如今这份喧闹?
70多年的光阴,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青山和绿水,传统和信仰,我固然知道有生就有灭的道理,消亡是一件很必然的事。而留住时间留住美,本就是一种耗财耗力却会时常感到无可奈何的举动。我们本该面对古迹的消失坦然自宽,不与时间做对,可我依然感到了无限怅惘,就算不能阻止其消失,能尽力多留于世也是好的啊。至少面对这些无与伦比美丽的庙宇,我感受到了古人的心境与智慧。
是薪火相传的期望和百折不挠的坚韧,让台外一座座顶级古寺承载了太多的感动。
文化,是一种积淀,不喧嚣,不张扬,静静的厚重。
如果无法预知未来的方向,那过去的美好就是坚持前进的最大激励,愿世界待他们静好如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