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语 | 沉默的二月
在胜利日,如此柔和、朦胧而美好,
当黎明泛红,红得好像燃烧的火焰,
好像寡妇越过无名墓碑,
姗姗来迟的春天所有的烦恼都是一样的。
蹲着的她不是匆匆站起:
而是在花蕾上呼吸,
轻柔地呵护新鲜的草地,
蝴蝶从她的肩膀上起飞,无价的,
继而顺着年轻的微风献给她第一朵蒲公英。
——安娜·阿赫玛托娃《忆友人》,1945年
图片引用
今天,2月27日。早上读到这首诗。诗中有春天的气息和生命的脉动,散发女性温柔力量。个体的悲伤面前,自然万物活泼有力,带来抚慰。
2月就要结束。几乎不出门的日子过了一个多月。还在观望消息,在等待,心里不安,时有焦灼。原本稳固的日常受到突发事件的撼动,微微摇晃。
无法安心做什么的时候,我仍旧保持清洁。按时洗头发,换衣服,擦地板。每天起床后打扫房间,开窗子,喝一杯温水,然后听喜欢的广播,做东西吃。
仍旧每天读书。读《圣经》,也读小说,诗歌,哲学。哪怕只能安静坐下二十分钟,也是一天里的静谧,是给心灵的时间。
外在不为自己所控。能够建立的是个人的日常。仿佛在颠簸的海船中,紧紧抓住一个把手,保持些微的身体平衡。
会一点一点平静下来。会慢慢找到新的日常秩序。或者更深一点,会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困守中更新看待世界的视角,更加清楚生命所需几何。
© 世界停电的夜晚
这一个多月,十天左右出门买一次东西。多是食物。蔬果,牛奶,面包,火腿,面粉,玉米油。
自己做东西、减少外食的习惯从租房住开始,是节俭,也是健康的生活方式。
在家看电视,读书,看电影,有时临摹颜真卿的字帖。写一些私人的文字。
每日十一点左右睡,九点前后醒来。有时晚睡。
无心思时喜欢开着电视。电视是背景音,参与当下手里的事,有时是视线和大脑同时驻足所在。间或换台,停留在可以看(听)得下去的节目中。
看许多次《父母爱情》,像一部了解了情节的小说,仍乐意重复看。从任何一处都可以继续。没看过第一集的开头,是遗憾。
最喜欢夫妻两人同在岛上最初几年的时光。拉风箱、挑井水的生活刚刚开始,虽有不便,却也渐渐适应。开始做小岛上的老师。交到可以一起喝咖啡,说一些“反动话”的朋友。丈夫一直爱她。和小姑德华一点点亲近。孩子满院子跑。炊烟,海潮,小院。乡村生活的诗意一面正在打开。
© 电影《爱在午夜降临前》
看很多电影。想看很久的电影一部部地找来。像补课的学生。电影大都超乎我的想象。是投入了思想的创作。
重看了“爱在”三部曲。依然看到很多。这个相隔九年拍一部的系列里看得到时间,更看得到“爱”。第三部,人到中年,生活中积累的鸡毛蒜皮引来剧烈争吵。女人说,我不再爱你。
平静之后的男人找到摔门而去的女人,用浪漫的小伎俩打动她。他们经常深深地长长地聊天,他们认识彼此的灵魂。这是相爱的根源所在吧。当身体已经熟悉乃至厌倦,再次确认爱的,是使他们与众不同的灵魂。
最大不适是不能随意出门散步。只有一次打破了戒律。
看完电影《密阳》,踩上雪地靴,裹上羽绒服,奔进了雪后的夜晚。厚处的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雪下有更早时候雨水结成的冰,小心翼翼行走。空气明净新鲜,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仿佛重获新生。一只狗狗在雪地里欢快打滚。男孩女孩迎面走来。男孩拐进低矮灌木丛,踩上厚厚积雪,大笑,重返荒野般的狂喜。好有感染力的笑声。不禁跟着笑起来。非常彻底的愉快。
空气清澈,看得见另一岸的灯火。海滩冻得硬邦邦的。拿出手机拍照,双手很快冻僵。雪那么白,那么纯粹。在有幸成为第一个脚印的地方,高兴得有点不好意思。
浪漫的雪夜。
© 春海
出门购物成为大日子。提前列好清单,一一采购。因为用了一个口罩,便想使用到更加充分。沿海边走到另一家大超市,采买尽可能更全备更实惠的物品。
海是久违的亲切。比每天都能亲近时更珍视它的每一片闪动。
图书馆已经闭馆。借到的书不能更换。但可以更仔细地阅读、重读。在拥有更多选择时并不怎么珍惜手中所有,反而是选项关闭后,可以把有限的精力转回到眼前——这是沉默的二月带给我的眼光转换。
退守,不是退无可退。仍可耐心耕耘生活的田地、心灵的田地。“叫我们因圣经所生的忍耐和安慰,可以得着盼望”。
如果这次的突发事件带给群体和个人警醒、反思、改变,某种程度上也不算徒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