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 · 散文】杨亚贵：烟火搅团香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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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滋水美文》

︱第364期︱

编辑︱梁甫

中国 ● 西部文学微刊

Chinese Western literary journal

「烟火搅团香」

文/杨亚贵

十月有小阳春之称，上午十点之后，太阳低低地在南山头上掠过，却也不乏五分暖意。春秀站到自家院子，朝着隔壁喊话：“翠丽嫂子，你过来，咱们中午打搅团吧。”

不一会儿，翠丽拿着一把芫荽走进院子，“刚挖的，鲜，提味。”

春秀说：“昨天我家正大12品种的新苞谷刚刚晒干，今天早上急忙磨了苞谷面，新面打搅团，好吃！”

翠丽问：“还叫谁了?叫上二嫂子吧，她最好这一口，还有娟娃，让张英来时端一小盆芹菜酸菜，她腌的酸菜最香，浆水要多……”

春秀便掏出手机，拨打起来。

春秀的公公在世的时候，给院子砌了一台土灶，一口尺八大铁锅妥妥坐在上边。过些日子，春秀就会邀约一伙儿相好的妇女，打搅团解馋。

翠丽先取苞谷面及麦面，按三比一的比例放入面盆，边加水边搅拌，直至黏稠的糊状。春秀则给大黑锅注水生火，噗哩噗哒拉动风箱，剥去了颗粒的苞谷芯子填进灶堂，那红红的火苗儿，就沿着锅底往上舔。不一会儿水滚，张英端起面糊盆子，倒糊糊徐徐入锅。翠丽便捞起木柯杈顺时针一圈圈搅拌，糊糊溜完，再加清水涮了，也倒进去。秀丽先是左右手互换握杈搅动，后来单手就变作双手。春秀一边加火，一边瞅锅里的搅团糊糊慢慢浓稠，噗哧噗哧鼓出气泡，瞅翠丽双手握柯杈后，腰肢矫健地扭动，瞅那瓷实浑圆的屁股更大幅度有力地摇摆。

搅团越搅越稠，翠丽的鼻尖额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儿，柯杈改作铝勺，顺时针继续搅动几圈儿。回头见娟娃傻傻地站着看，翠丽就说：“娟娃你也不换换我，我胳膊都要断了，光知道傻看。张英你去墙外春秀菜地挖些蒜苗，再加上红萝卜切丝爛了。要多！”

六七分钟之后，那半熟的搅团竟然较前变稀，翠丽一把把抓起苞谷面匀匀地撒进去。娟娃的铝勺再次奋力搅动，不一会儿就娇喘吁吁，铝勺便不由得慢下来。翠丽的面手去那腋窝一摸，娟娃痒得缩腰扭臀，咯咯咯连声娇笑。翠丽打趣道：“好好搅，气喘声声，俏笑连连，你这是打搅团，还是做爱呀！”

娟娃双颊飞红，却并不气恼。几个人朗声欢笑。

住火，捂上锅盖，六七分钟之后，搅团打成。

二嫂子用电炒锅爛好蒜苗红萝卜丝，再切碎芹菜酸菜，入锅炒熟，倒入酸菜汤，加适量的碘盐烧开，菜籽油珠子飘浮汤面，光亮诱人。每人舀上半碗，调入爛熟的蒜苗红萝卜丝，再投进适量的油泼辣子，一大勺黄黄嫩嫩的搅团舀进去，稳稳地坐在中央，汁多饭少，款款淹活，名叫“水围城”。搅团尚末入口，香气直窜鼻孔，诱得人舌尖生津，馋诞欲滴。

但她们还得先漏上一大盆鱼鱼。大盆里多添凉水，一人捧漏箩，一人舀进搅团倒入漏箩，用勺子使劲摁压，那亮黄色的搅团就变成一条条蝌蚪状的鱼鱼，纷纷蹿入凉水盆中，先是轻轻浮动，随后一个个相挨着盆里坐稳。待冷却后用笊篱捞出，调上与搅团同样的浆水汤汁来吃，祛热败火又开胃。

再取几个大茶盘，舀搅团进去，自然冷却，下一顿切块调味凉吃，也可入锅汆热吃，此为另一类吃法，同样吊人胃口。

一切理置停当，几个女人每人端起一碗搅团，到院子葡萄架下的石桌边围坐而吃，搅团入口，绵柔温适，一个个连呼痛快。

春秀的男人放工回来，一脚跷进院门，“又是搅团，哄上坡嘛！”疲惫的脸上，就泛起一丝不快。哄上坡，是搅团的别名，略含贬意，意思是滋味可口，易于消化却不耐饿，干体力活的人，虽然对之青睐有加，却是敢爱不敢吃。

翠丽说：“一回来就阴上个脸，要下雨啦！嫌弃我们吃你家饭了？小气！啬皮！”话出口就如爆豆子，嘣嘣脆响。

春秀对男人说：“一辈子把人给扎咧，早年你去城里干活，家里那点麦面，都让你背去工地灶上搭伙了。可怜我见天三顿饭，不是稀包谷糁子就是稀搅团，饿得头昏眼花，得过你一句好话么？现在不愁吃喝了，我们换个口味，吃个岔饭，你就吊脸子。”说罢，委屈得泪水夺眶，嘤嘤饮泣。

翠丽放下饭碗说：“春秀早就给你包了鸡蛋萝卜馅的饺子，我这就给你下锅。”

男人的脸色活泛起来：“有饺子垫底，下午不会饿着。这搅团嘛，我还得吃上一碗解解馋。”

翠丽打趣说：“春秀就是你吃了三十年的搅团，软和可口，百吃不厌。”

春秀挖了男人一眼，破泣为笑：“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