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秦文学】张季润：【父亲的财富】（散文）
父 亲 的 财 富
文/张季润
编者按：编辑此文，意味深长，一缕豆花香突然飘来，冥冥之中作者将父亲的辛苦劳作送给了编者，那是天下父亲对所有儿子的态度，一粒豆花香，父子恩情长。
老爸格言：各自事各自办，各自吃各自饭 。
父亲是一个做“豆花脑”的小生意人，从上世纪五十年代修宝成铁路就做“豆花脑”，到了七八十年代在清姜地区就很有名气了。十里八乡的人都叫他“豆花脑”。“豆花脑”也就成了父亲小生意的品牌和当地有钱人的代名词，有人说“豆花脑的银行支票拿秤称哩”。
父亲是个粗人，个头1.78米，说话声音大，嗓门粗，好管闲事，疾恶如仇，正义感很强。脾气暴，直来直去，一句话不投机便和人论长短，因此得罪了不少人。
虽然父亲大字不识一个，但记忆力惊人，东家的几辈先人、西家的那块土地，他记得分毫不差。大凡邻居有什么记忆不清之事都找他帮忙，有人称他“活账本”。
父亲是个牛人，他认准的事必须干到底，别人说他“不撞南墙不回头”。正是父亲的这份执着和细心，使得父亲在做“豆花脑”上有了超乎常人的发展。首先选料精细，黄豆要粒大、饱满、色泽发亮，无败子和霉粒。选辣子要熟透、争赤红，不要发黄辣角，16种调料他样样都要自己挑选，就连烧石膏也很讲究（木炭要铁匠木炭），看火候、观成色、闻气味。磨豆用的手摇拐磨，上、下盘全是青石做成，为了锻齿，父亲学会了干石匠活，牙口高低一致，咬合掐丝合缝。父亲制作豆花经过选料、泡豆、磨豆、摇包、过滤豆渣、入锅、熬浆、入缸、点制、滤水等十多道工序，做出的“豆花脑”白、嫩、细，再经过调料搭配，“豆花脑”酸、辣、香，入口光滑，吃客络绎不绝，让人流连往返。
记得那是个星期天，父亲捎话让我去帮忙，我约上同学到了父亲租住的作坊。父亲让我把已经做好的头缸“豆花脑”挑到市场上去卖，我心里直发怵，因为这是第一次挑担，再看一头是碗碟、调料柜，另一头是带外包装的保温瓦缸，且里面有80多碗“豆花脑”，这副担子少说也有120斤左右。我求助同学要他和我换着担，父亲很生气地说：“不行，各自事各自办，各自吃各自饭。”见父亲发火了，我心一横，担上担子就走，到市场有一里多路中间歇了五次，肩膀上磨起了血泡，咬牙挑到市场已是满身疲惫，但看到好多人在等候，也就顾不得休息，在同学和一位热心老伯的帮助下，一个多小时就卖了50多碗。两小时后父亲来了，见我们把一缸“豆花脑”卖剩五六碗了，非常高兴地说：“不卖了，剩下你们三个吃吧。”又给我同学了五角钱算是奖励。父亲给我说：“记住各自吃各自饭，各自事各自办，别人主动帮咱要记住别人的好，要还人情，不能欠人家的。”
我22岁了父亲还在卖“豆花脑”，那时母亲患上了搐麻病（抽风病），发病时肌肉不停地收缩抖动、哆嗦、不能自理。下有两个弟弟在上学（两个姐姐在外工作），家里饭也没人做，父母希望我能尽快成家，对病中的母亲好有个照应。
我当时在村上任职，农村那时挣工分，成家需要钱，我就和父亲商量，没想到父亲还是那句话“各自事情各自办，各自路各自走。”母亲和姐弟们对父亲这个态度都有意见，但父亲是家里一把手，他是家里的天，别人无奈。
记得当时一位长者和父亲对话，邻居长者问：“你做这么多年生意了，名气很大，娃结婚你不管，钱哩嘛？”父亲说：“钱买豆儿了（即黄豆）”。长者又问：“那豆儿哩？”父亲答：“做豆花了”。邻居长者问：“那豆花哩？”父亲说：“卖钱了”。邻居长者问：“那钱哩嘛？”父亲不慌不忙地说：“又买豆儿了。”邻居老人长叹了一声无语了，至今这段对话还在流传。说实话，我当时想不通，恨父亲绝情冷漠……
1980年，我背上自己的行囊，装上父亲的那句话：“各自路各自走，各自事各自办”出门了，从开商店零售到批发，又从企业建厂管理到事业单位办厂管理，南漂北移办公司、搞药材贸易、办家具制造、食品加工，可谓从小卖蒸馍，啥事都经过。这段经历使自己在生活的道路上积累了丰富的社会经验，这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同时也收获了物质财富。
1994年6月的一个晚上，父亲突发脑中风，我发现时他在炕上瞪眼失语，手不停地打厦房隔墙，我急呼120，救护车送往医院经过三天抢救，还是没拉回他的命。父亲走了，走得匆忙，走的遗憾。父亲没有听到儿子对他误解的表白，是愧疚留给我的硬伤。
有人说父亲的财宝在厦房隔墙，其实我知道隔墙是我结婚时叫邻居帮忙垒的，什么也没有。我渐渐明白了父亲的绝情和冷漠是要激励我们姐弟五人各自努力，希望能有一人继承他的手艺，然而我们姐弟五人没有一个愿意做“豆花脑”，但却都在潜移默化中继承了父亲倔犟自强的脾气，认真仔细的性格，顽强拼博的精神，用自己勤劳和智慧点亮了属于自己的那盏灯。
老子云：“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生活让我悟到靠自己奋斗是父亲留给我们的永远财富。
配图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张季润，笔名：山泉，陕西省宝鸡市神农镇人，从小喜欢诗词，散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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